明修詣記得宮梧桐曾對他說過,一旦入了化神境,在危機到來之前,冥冥之中修士會有一種出自本能的預感,這種感覺在生死關頭或許能救下自己一命。
明修詣之前不理解那種感覺是什么樣的,直到現在才知道,他的渾身每一處都在叫囂著恐慌,逼迫他一息都不敢耽誤,用最快的速度回到了宮梧桐的住處。
在推開院子門扉進去的一剎那,明修詣就知道大事不好,因為他嗅到了一股濃烈的血腥氣,院子中還有幾個血腳印,好像是有人踉踉蹌蹌奪門而出。
明修詣渾身冰冷,快步沖進了大開的房門,看清房間中的場景,整個人呼吸一頓。
宮梧桐渾身是血,呼吸顫抖著,手捂著腰腹中猙獰的傷口,一襲紫袍幾乎被染紅透了,他似乎想要從地上站起身,拼命扒著椅子扶手,但無論如何都無法起來,反而將自己弄得更加狼狽。
聽到動靜,他艱難抬頭,視線落在明修詣身上,立刻道“修詣,快、快去”
明修詣一向淡然的神色難看得要命,臉色慘白如紙,踉蹌著沖上來一把將搖搖欲墜的宮梧桐扶住,眼睛都被逼紅了“您”
“去尋睢相逢”宮梧桐沾滿鮮血的手死死抓著明修詣的手臂,呼吸急促地催促道,“去把他找回來,快去。”
明修詣根本不敢用力碰他,抖著嗓子道“可是您的傷”
宮梧桐之前咬破指腹去畫血符時都疼得各種撒潑,此時他幾乎全身都是血,卻死死掩著腰腹上的傷口不讓明修詣看。
“他奪了我的一根佛骨”宮梧桐艱難喘息了一聲,用盡全力將他一推,厲聲道,“快將他找回來,你難道想他落在李南枝手里生不如死嗎”
明修詣知曉輕重緩急,但面對著似乎下一瞬就能倒下去的宮梧桐還是猶豫了一瞬。
宮梧桐直接要給他一巴掌將他抽醒,只是他全身無力,掌心還沒碰到明修詣臉上就無力垂了下來“你不聽師尊的話了嗎我死不了,佛骨也可以不要,但相逢你一定要帶回來,別、咳,別讓他入魔”
他說著,似乎用盡全身力氣,哆嗦著手指在明修詣干凈的袖子上畫了個血符“循著血契去找他,告訴相逢,我不怪他,讓他回來,師尊給他煉糖丸吃”
明修詣的心口好似要直接炸開,他眼圈通紅,卻沒有再廢話,將宮梧桐扶著靠在軟榻上后,循著振翅而飛的蝴蝶血契迅速沖了出去。
明修詣性子溫吞,極其重感情,宮梧桐本以為還要再廢話一堆明修詣才肯磨磨蹭蹭去尋睢相逢,沒想到在大事面前明修詣還是很知曉輕重。
宮梧桐看著明修詣毫不猶豫轉身離開的背影,有些恍惚了一下,突然意識到他的小徒兒已經不是當年那個身形單薄一遇事情就手足無措的稚嫩少年了。
他已經長成了能獨當一面的真正的男人。
因宮確的預言闡道會有異變,宮梧桐一直在住處待著很少出門,其他人也沒有像明修詣一樣反應那么快知道那異變其實是沖著他的佛骨來的,一時半會可能沒人會來尋他。
宮梧桐撐著手搖搖晃晃地坐起來,抬手將手腕上的一顆佛珠輕輕一捻,被他用小芥子壓縮在佛珠中的東西嘩啦啦落了下來,掉得滿地都是。
宮梧桐失血過多,眼睛都已經有些花了,更何況他因被活生生挖出了一顆佛骨,那兇悍的魔息肆無忌憚地開始強占他的經脈,佛骨被壓制,也不甘示弱地回擊,明明溫和如水的靈力在碰到魔息時,瞬間變成密密麻麻的針尖,穿過經脈好像被利刃刮過。
他本就不是會待在原地等著別人救的性子,忍著暈過去的難受在那一堆東西中挑挑揀揀,將治愈傷勢的靈丹不要錢似的直接塞到嘴里囫圇吞下腹,而后又哆嗦著把紅繩胡亂纏在了脖子上。
那血淋淋的傷口處因為魔息的兇狠沖撞,哪怕再多靈丹塞下去也愈合不了,宮梧桐疼得冷汗直流,一邊罵睢相逢轉移注意力一邊拿出被他一直當成坐騎的妖狐妖丹,咬著牙將靈丹化為一道虛幻的妖骨,強行揉進那缺失的佛骨處。
宮梧桐這些年什么都沒研究,凈研究五花八門活下去的法子了,也曾設想過若是把佛骨挖出來之后要如何存活的無數種辦法。
最好替代佛骨的是天機預言中先修道后入魔的魔骨,若是實在得不到,化神境或大乘期的魔骨退而求其次也可以用,最次之的便是妖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