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那道圣旨,可是許多人都聽出門道來了,內里只說“未曾有絲毫悔過之意”,卻并未提及到底所犯何事,想來也是暗示了陛下更為計較云中君的態度。
這些宗衍都不知曉了,當然了,就算是他知曉,他也不會向著一個莫名其妙的,他還不認識的人求情。
云中君站立在將仙臺之中,四方兇獸紛紛被激活,目露兇光,張口欲要朝著他咬過來。
也正是這時,宗衍再也沒有隱藏自己。
云中君寬大的袖袍一卷,修長冰冷的指尖直接握上了胸口的銀鑰匙。
剎那間,將仙臺上所有的禁制全部都沒了用處,浩瀚神力從云中君的身后涌出,只消片刻間,便將四周的黑鐵兇獸們紛紛撕裂。
云中君,上古五位神君之一的神力有多么龐大可怖?
更何況宗衍這一擊根本就沒有任何留手。天地間所有的云霧都被卷集起來,和那深藍色的神力一起,化作最致命的索命繩,把兇獸撕裂成千萬快裂片。
這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周圍圍觀的神仙們都還沒有回過神來,云中君就已經悍然出手,龐大的氣旋生成在天宮之間,讓那沉默處決了無數神仙的將仙臺毀于一旦。
正在他們目露驚愕的時候,天宮那邊也有了異動。
首先就是天帝印金光大作,想要將這一切鎮壓下來。
深藍色的霧氣卻也不閃不避,直接和天帝印撞在一起。
先前那一道傳令的聲音從天宮之內遙遙傳來,內里還因為這無可匹敵的力量畏懼不已,卻也結結巴巴說完:“大膽云中君,竟敢抗旨!我這就去請示陛下,拿你問罪!”
處于風暴中心的云中君卻充耳不聞。
宗衍低下頭去,正好在那一片蒸騰的云霧玻璃中看到自己如今的樣貌。
云中君的模樣自然是俊美無比,這位神明的一舉一動都清冷矜貴,就像是他的名字一般,宛如高高在上的冰冷孤云,不被任何東西所束縛停留。
不知道為什么,宗衍忽然覺得這張臉,還有阿波羅那張臉,都有同自己那張人類時候的臉有些微妙的相似。這種相似并不是全然表現在外貌上,更多的,像是一種靈魂上的相似。
他看著玻璃里那張陌生的面容,越發覺得手心里銀鑰匙的溫度一直蔓延到了心口。
宗衍知道,這是它在指引著自己從這個陌生的世界離開。
雖然距離隔著很遠很遠,也許他的樣貌也不復自己熟悉的模樣,但那位時間與空間之主,一定,永遠,不論他在何處,都會注視著他。
云中君忽然朝前踏了一步,驚的天空中那道聲音都尖利地變了聲。
他已經展示了自己足夠的力量,破開將仙臺的束縛,和天帝印硬抗絲毫不落于下風,周圍的仙人紛紛退避,目露驚惶。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云中君并沒有要打上天宮,直接謀權篡位的意思。
他徑直朝著云端一躍而下。
無處不在的風和云霧托住他的身體,讓這位孤高傲絕的神明降落。
宗衍手握鑰匙,在半空中再一次穿越了熟悉的空間隔膜。
這一次,永不停歇的白晝化作了深沉無比的黑夜。
寬大的藍金色鶴氅慢慢褪色收縮,最終變成深灰色的修長風衣,金色的懷表細鏈在空中飛揚。
身穿風衣馬甲的守夜人手持黑傘,踩著黑夜中的陰影,從天而降。
狂風將他束起的灰色長發掀起,露出背后那雙猩紅的不詳雙眸,黑色的告死鳥張開了雙翼,穩穩停留在守夜人的肩頭。
守夜人輕輕落到一座黑暗的塔樓尖頂,居高臨下地俯瞰著腳下這座罪惡污濁,充滿黑暗的城市。
遠處,蒸汽機排出的煙霧在夜空中宣誓著存在感。
這里是倫敦,十九世紀,處于蒸汽時期的倫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