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塔妮亞怔然地望著唏哩呼嚕補充食物的栗鼠,伸出手輕輕地摸了摸它肥胖而柔軟的身體。
這時,她才真切地產生了一種荒謬的實感她似乎,是真的重生到了三十年前,看到了已逝去的故人,甚至讓曾經發生過的事情產生了一點微小的改變。
等等。
安塔妮亞手上的動作停滯了一瞬。
她忽然想起來,其實最初法奧兩國商議聯姻之事時,大人們在奧地利王室里挑中的公主是卡洛琳。
可最終在八年后嫁去法蘭西的,卻是自己。
這里面有著一系列的巧合,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已確定為那不勒斯西西里國王未婚妻的姐姐約翰娜因天花死在了這一年年末,而代替她準備出嫁的下一個姐姐約瑟法也在五年后同樣死于天花。
于是,按順序便輪到卡洛琳,接替兩位死去的姐姐嫁給了同一位國王。
她在1768年成為了兩西西里王國的王后,而安塔妮亞則在兩年后成為了法蘭西王國的王儲妃。
如果不是兩位姐姐接連夭折,最終嫁到法國的,或許便不會是自己。
安塔妮亞垂下眼瞼,看著吃飽了肚子的小栗鼠好奇地圍著她的手指打轉。
良久,她淡淡地冷笑了一聲。
她受夠了。
嫁到法國、成為王后,那是前世那個天真單純的小公主的洛可可幻夢。
可惜夢醒,浮華之下只剩屈辱而荒謬的那段婚姻,在那場震撼了整個歐洲大陸的血腥風暴中被絞得粉碎。
公主夢不適合她。
上一世的她,幾乎在命運的每一個分叉口都做出了錯誤的選擇。
如今,她只想遠離輕浮而空虛的法國宮廷,遠離那些令人作嘔的矯揉造作與勾心斗角。
再見吧,凡爾賽。
王冠、權杖與金絲織成的玫瑰花,都在浮華中腐爛吧。
安塔妮亞用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逗弄著阿波羅,目光漫不經心地飄向窗外。
平坦開闊的草坪上覆滿了皚皚白雪,遠處的松林在純凈如鏡面的藍天下勾勒出閃電般的紋路。
這里是維也納。
她闊別了整整二十四年的家。
她靜靜地站在窗邊,任由阿波羅繞著她的手指嗅來嗅去,沉默地看了許久。
等到她將花栗鼠放進鼠籠,重新推開門走出去時,仆人們正在點亮墻壁上的一支支蠟燭,她的第一侍女坎潘夫人對她溫柔地笑了笑。
安塔妮亞跟在坎潘夫人身后,穿行在燈火壯麗的霍夫堡宮中。
逐漸亮起的燭光仿佛一條緩慢延長的橙紅色銀河,在長長走廊里蔓延到朦朧無盡的遠方。
假面舞會大廳四周的鏡墻邊圍繞著金色月桂紋的錦緞窗簾,四十八枝分岔的藤蔓水晶吊燈投射下璀璨的光芒。
因為奧地利正處于同普魯士的戰爭期間,女王禁了宮里的牌類娛樂,也禁止過于招搖的大型宴會和舞會,這次宴會的參與者僅限女王自己家庭的成員。
早早到的幾位年紀都不大,正在宴會桌不遠處的沙發與長椅邊嘰嘰喳喳。
“那位,那位莫扎特先生,真的對安塔妮亞表白了”姐妹們好奇地發問。
“我發誓,這是我親眼所見”卡洛琳得意洋洋地向好奇的兄弟姐妹們分享今天的有趣見聞,舉著手賭咒發誓。
她得意地抿了口檸檬汁,“哎呀,真希望安塔妮亞嫁給他這樣許多年后她來拜見我的時候,我是王后,而她則是我的宮廷樂師的妻子,哈哈哈”
“卡洛琳。”約翰娜微微皺眉,想要制止她毫無顧忌的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