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算脫離苦海的談判官們不約而同地拿起早已備下的香檳,相視一笑:“敬安塔妮亞殿下!”
最后,這場空前盛大的婚禮也破天荒地第一次沒有將籌備工作拖到時間線前的最后一刻,提前一周多就圓滿完成了所有籌備工作。
一切準備就緒,1770年的春天已然到來。代表法國國王前來的大使迪爾福帶領著超過一千人的求婚隊伍前來,哈布斯堡的王室貴族們不得不在陽臺上站了三個小多時,迎接這支龐大的隊伍駛入皇宮庭院。
里面足足有四十八輛四輪大馬車,每輛車都由六匹馬一起牽引,其中還有一輛法國國王特別為安塔妮亞定制的巨大鍍金四輪雙座篷蓋馬車。
一百多名掌馬官隨團而行,照看這些馬匹和馬車。
在奧地利大公爵小姐出嫁前一天,她在霍夫堡皇宮的會議大廳里,在神圣羅馬帝國皇帝夫婦及所有大臣、高級外交官的見證下,簽署了《棄權法案》。
歐洲各國王室在嫁出公主之前,基本都有這一項流程——這在法理上意味著出嫁的公主及其后代都就此放棄了原本國家的皇位繼承權。
當然,也就是法理上而已。
看看歷史就知道,真到了要爭奪王位的時候,誰還管那一張廢紙。
等到在奧古斯丁大教堂舉行的代理婚禮之后,熙熙攘攘的隊伍終于像來時一樣熱熱鬧鬧地駛離了維也納。
這一次,他們帶上了已經屬于法蘭西的王儲妃。
“哎,我的小甜心也出嫁了……希望法國人好好愛她。”
弗朗茨十分惆悵地望著載著女兒的車隊慢慢消失在視野盡頭,轉頭對妻子說道。
“咦,親愛的,你怎么了?”他這才驚訝地發現,從來不示弱的妻子臉頰上,竟然隱約閃爍著淚痕。
“別傷心啊,我的瑪麗亞!”弗朗茨手忙腳亂地攬住妻子,將她擁入懷中。
“弗朗茨,”女王低低地說,“陪我去小教堂吧。”
小教堂是王室成員最常來懺悔和做彌撒的地方,幽靜的十字架投下朦朧光影,讓人的心很靜很靜。
“別哭啦,瑪麗亞,”弗朗茨試圖安慰妻子,“女兒們終究要嫁人的,安塔妮亞能夠嫁到法國那樣強大又富裕的國度,是相當幸福的事。”
“希望一切順利吧。”女王嘆了口氣。
她低下頭,開始默默地祈禱。
——昨天晚上,她做了一個噩夢。
她在半夜驟然驚醒,冷汗遍布額頭。
夢中的一切顯得那樣真實,仿佛是真正的歷史,又或是……真正的未來。
夢中的時間飛速流逝,特蕾西亞仿佛飄在上帝的視角,一直看到了許多年后的事情。
她看到小女兒在凡爾賽宮中孤獨的身影,看到法國餓殍遍野的慘狀,看到巴黎城中瘋狂的、血腥的風暴。
那場致命的風暴吞噬了鮮花盛開的王廷,將她的女兒拖入深淵。
特蕾西亞的心臟怦怦直跳,她忽然想起幾年前奧法兩國王室剛剛開始討論聯姻一事不久,她派去法蘭西的公使在給她的報告中提到,法國的這位王儲完全不能和他的國王祖父相比,智力有限、舉止粗魯、感覺遲鈍,恐怕這樁婚姻不會帶來幸福。
她當時對這位公使的短視頗為不屑。
公主何必要幸福?她變成王后就夠了。
奧地利女王跪在神像之前雙眼緊閉,默默地想道,她已經老了。
她再也不是十幾年前那個在普魯士侵略時,可以親自上戰場檢查士兵大炮裝備的年輕女王了。
那時她親自到前方視察軍隊,那些熱血沸騰的將士們甚至為她寫了一首相當鼓舞士氣的打油詩:
“趴下,普魯士來的腓特烈,
讓女王陛下瞄準。
你的屁股會飛到俄國,
你的腦髓會濺到陽光燦爛的西班牙!”
如今,她的肉|體在衰老,也越發擔心自己所統治的、拼湊了各種不同土地、民族和文化的國度未來將走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