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們面對的現實就是這樣,總不能幻想回到過去。”安塔妮亞說,“不過他們說的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可改進的地方太多了。”
曾經的法國幾乎可以說就是倒在財政危機上。她在過去這些年里集中學習了財政與經濟方面的研究,再加上從后世積累的經驗,深感法國目前的財政體系簡直比一鍋燉爛的李子還要混亂,在上一世那種情況下能堅持到十幾年后才破裂簡直是個奇跡。
作為歐洲大陸上名義上最強大、影響力也最大的國家,法國沒有財政預算,也沒有統一的財政管理。從凡爾賽宮到官僚體系,各種自收自支的大大小小自行管理的金庫到處存在,連財政大臣都對國家財政狀況一無所知。
簡直就像是一艘到處破洞的大船,所有人都只盯著自己腳下滲進來的一灘海水,琢磨著怎樣利用它澆灌自己種的花,沒人在看這艘船到底在往哪開。
改進財政制度是一個方面,這還算技術的范疇。
另一個方面也同樣重要,絕不能再像上一世那樣,聽任貴族和教士們把國王描繪成人民的對立面——當然,他們沒有意識到那些傳唱國王和王后丑聞的歌謠,最后也會把他們自己送上斷頭臺。
在真正拿起武器的大眾眼中,他們和國王本就沒什么區別。
眾所周知,社會政治的真諦就在于包裝。
誰更好地把自己包裝成與人民站在一起的一方,誰就能獲得人民的支持——當然了,在許多人眼里,有嘴的人才算“人民”,沉默的大多數無法變成實際的政治資本,是不會有人去理會的。
法國最終崩潰的實質,是統一的王權對各種政治勢力的失控。
在國家林立的大陸上,周圍都是虎視眈眈的國家。當一個統一的法國有一百分的力量時,別的國家都會畏懼;當它內部變成許多個幾十分時,群狼就要開始盛宴了。
“路易,你已經成年了。”安塔妮亞嚴肅地說,“你得做好當一個國王的準備了。”
“啊?”路易驚恐地眨了眨眼,“沒有這么夸張吧……”看起來國王陛下還可以活很久呢。
“我們需要多和經濟學家溝通。當然,也不能純粹從經濟學家的角度看問題,畢竟治理國家不僅僅是學術。”
“對了,還有……”安塔妮亞頓住了。
“還有什么?”
“沒什么。”安塔妮亞抿了抿唇。
還有,北美和英國之間的恩怨。
在去年底波士頓港的傾茶事件之后,英國政府暴怒無比,已經做出了回應的決定——他們通過了《波士頓港口法》、《馬薩諸塞政府法》、《司法法》和《駐營條例》四條強制法令,取消馬薩諸塞灣省的自治地位,封閉北美最大的港口波士頓港,還規定英軍可以強行進駐殖民地的民宅搜查傾茶事件的罪犯。
這意味著北美的獨立戰爭已經接近了。
那場戰爭對于后世的美國和如今的法國來說都有著近乎決定性的影響。
七年戰爭之后,英國從法國手中奪走了大片殖民地,而這場戰爭反對的正是英國,因此法國派出了大量陸海軍參戰,也為此耗費了難以想象的金錢和人力物力。
這場戰爭帶來的財政危機最終掀翻了整個法蘭西。
安塔妮亞去了尼古拉的巧克力屋——那個被收拾出來,經常放上各種點心的會客室從凡爾賽的人們口中得到了這個稱呼,因為人人都愛巧克力。
不過,她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見過尼古拉了。
上一次在這里,她發現了某種危險的苗頭。她已不再是對愛情仍抱有幻想的天真小女孩,因此她選擇盡量回避他。
尼古拉顯然對她的出現有些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