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銘宇愣了一下,站起來。
吳紅也跟著站起來。她拍拍蔣銘宇肩膀:“太好了,能出搶救室就有希望。”
蔣銘宇嗯了一聲,臉上沒什么表情。
幾分鐘后,孫素芬被推出來。跟蔣銘宇和吳紅預想的不太一樣,孫素芬是睜著眼睛躺在病床上的。
看見吳紅,她昏暗的眼睛閃了一下,好像即將油盡的燈火。待看見蔣銘宇,她那雙眼睛陡然亮起來。她甚至掙扎著抬起手,用枯樹枝般的手指惡狠狠指著蔣銘宇:“你怎么不去死?你怎么還不去死?”
吳紅趕緊上前拉住孫素芬的手:“孫嬸,您說什么呢?這是小宇啊,您外孫。”
“他,對,就是他。”孫素芬喘了口氣,聲音更加洪亮,“他那個死鬼爹,害了曉華一輩子,俺想讓他死,俺就是想讓他死。”
蔣銘宇抬手捏了捏鼻梁。
醫生清清嗓子:“病人剛醒,神經系統還沒完全恢復,出現胡言亂語的情況也正常。”
蔣銘宇嗯了一聲。
“俺沒胡說,俺沒胡說!”孫素芬在病床上拼命掙扎,手被攥住,她就用兩顆凸出來的眼睛死死瞪蔣銘宇:“他那個死鬼爹什么德行,你們不知道?你們不知道嗎?”
可能是這聲吼耗費了太多力氣,說完這句話,孫素芬攥著吳紅手咳了好半天。好不容易喘上來口氣,她又繼續道:“老鼠的兒子會打洞,他那個死鬼爹那個德行,他也不是好種。”
說著說著,孫素芬突然扯著尖銳的嗓音笑起來:“別以為俺看不出來,他跟那個誰也有一腿。”
蔣銘宇輕輕擰住眉心。
吳紅愣了一下,道:“孫嬸,您這說的什么啊?趕緊別說了,快歇歇。”
“再歇,再歇這話就得帶進土里了!”孫素芬放開吳紅的手,掙扎著要爬起來。
吳紅趕緊扶她。她就著吳紅的胳膊,顫顫巍巍往前伸手,拽住蔣銘宇校服前襟:“別以為俺不知道,你那心思俺早就看出來了。那個誰他也不是好東西,還想用錢讓俺松口?放屁!動了天理不容的心思,你們都該死!都該死!”
蔣銘宇:“說我可以。不要連累無辜。”
“無辜?”孫素芬眼睛更加外凸,仿佛隨時要蹦出眼眶,“你他媽還想護著他?俺就偏要咒他不得好死。姓向是吧,對,那個小鱉崽子姓向,俺就要...”
蔣銘宇臉色沉下去:“你的醫藥費都是他墊的。”
吳紅一邊扶著孫素芬,一邊拉蔣銘宇衣服:“小宇,別跟你姥姥一般見識,人老了就是這樣。”
“俺沒老,俺沒老。”說著說著,孫素芬又哭起來:“俺這是造了什么孽啊,一個兩個的,都想氣死俺。當初俺就說不嫁、不能嫁,俺那個女兒,鬼迷心竅偏要嫁。結果呢?就留下這么個小雜種。俺那個兒子,俺那個兒子就只知道錢,老娘住院搶救都不知道來,俺...”
哭喊聲里,孫素芬雙手激烈抽動,白眼珠死死地翻起來。
醫生微微一愣,推著床又往搶救室跑:“出事了出事了,快點,快。”
病床輪子拖過地面,發出刺耳的吱啦聲。搶救室的門開了,又嘭的一聲合上。蔣銘宇扭頭看了眼大門。門口空蕩蕩的,依舊一個人也沒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