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會議中心開完會出來,程凡仍是平靜著一張臉,他默默地拐進了廊道盡頭的樓道中,他進了一間衛生間,將門關上,而后緩緩坐在了馬桶蓋上。
他坐了很久,像一個沒有情感的木偶一般,許久,他終于垂下了頭,偌大的兩顆淚滴了下來,暈開了他膝蓋上藏藍色的制服褲子,像染了兩團墨,這好像是一個號角一般,他的眼淚再是止不住,啪嗒啪嗒地掉落。
程凡雙手捂住了眼睛,死死地壓抑住了聲音。
狹小的空間是一帆船,承載不了他巨大又澎湃的悲慟與哀鳴,他想,他從來不是孤獨的。
門外,靜靜地站了一個人,是何寅生,他筆直地站著,目中浮動著一些難言的情緒,這讓他不由自主伸出了手,想要敲門,但那準備的姿勢保持了半天,最終,他垂下了手,悄無聲息嘆了口氣,慢慢退了出去。
當夜,三十幾份a級通緝令以絕密的形式下發,在全聯邦范圍內秘密逮捕這些omega們。
眼見著春天到了盡頭,便要迎來明朗炙熱的夏天,但老天爺偏偏不會讓人間這般輕易過渡,在這春夏交接的時節,開始連日地下起了雨,入夜后,溫度更是迅速降了下來。
這是北部的一座小城鎮,經濟并不發達,生活節奏仿佛也比其他地方慢了半個節拍,宛若一個溫溫吞吞的老者。
深夜,街上的店面幾乎都關門了,整條街道上僅剩下少數旅店以及十字路口那家便利店還開著。
溫墨拉高了沖鋒衣的拉鏈,將半張臉藏在領口中,他走進了那家便利店,在貨架上拿了幾瓶水,又拎了幾桶方便面,走到結賬臺處結賬。
收銀員是個年紀輕輕的beta,此刻,他的心思并沒有在顧客身上,他一邊掃著商品的條碼,一邊顧著電視里的新聞,里面正播報一條社會新聞,關于躁狂癥的。
收銀員終于將東西都攏進了購物袋,他看了一眼收銀電腦,“五十一塊。”
溫墨摸出了一張百元的現金。
收銀員奇怪地看了現金一眼,他已經好久沒有收現金的記憶了,不由多看了一眼對方,這個顧客劉海長長地垂著,架著個厚邊黑框眼鏡,遮住了半扇眼眸,他露出的皮膚很白,沒有血色一般,怕冷似得將半張臉都藏在領口里,看不清臉面,見收銀員半天沒有動作,他又將現金往前推了推,收銀員這才回過神來,他生疏地打開現金盒,給他找好了零頭。
顧客很快走了。
收銀員的心思很快又被電視里的新聞吸引住,他看著那些不斷高漲的病例數據,心間慶幸想,幸好自己只是個beta。
溫墨拎著那袋東西匆匆拐進一個小巷子,巷子只有一盞不甚明亮的路燈,顯得陰暗又狹窄,路口有野狗在垃圾桶里翻找著食物,四處充斥著一股不太好聞的陰濕腐敗的氣味,溫墨穿過巷子,拐了個彎,踏入了一個門口,門口掛著灰撲撲的昏黃燈箱,燈箱上寫著四個字“簡餐、住宿”。
溫墨進了去,前臺的旅館老板娘正打著瞌睡,打開的電視機上仍在播報關于躁狂癥的新聞。
溫墨盯著新聞看了兩眼,后面有腳步聲傳來,似也是住宿的,他不再逗留,快速上了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