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墨奔跑在夜色中,他的頭發已經被微微的雨點給打濕,凌亂地貼在額頭。
他避開了所有可能有監控的路段,他已經無法如期去搭乘那輛前往目的地的大巴,但他必須按時到達那里,這是他跟他的同伴們約定的最后一個聯系方式——固定的日期,固定的地點。
他知道,或許那個目的地已經沒有人在等候了,但他必須去,他執著地奔跑著,跑累了便慢慢地走。
夜露打濕了他的褲腳,他沒有任何的停歇,他不敢住旅店,也不敢去人多的地方,疲累至極的他在徒步了四個小時后,終于找到了一處廢棄的加油站,他步履蹣跚地躲進了破舊荒敗的雜物間,翻出了包里的壓縮餅干,和水吞了,便抱著他的包,就這么趴在一張稍微搽干凈的椅子上睡了兩個多小時,等天色灰蒙蒙地亮了,他再復出發。
這次,他很幸運地偷偷爬上了一輛貨車,他聽到了司機在路邊撒尿時,用手機與家人的對話,那些聊天的信息中,溫墨獲知了對方去的地方,離他的目的地不遠,他揉身在一堆箱子中縫隙中搖搖晃晃的,在淡淡的柑橘香氣中,他終于難得地有了幾分喘息的間隙,可他不敢睡過去,他小心翼翼地觀察著沿途的情況,隨時做好逃離的準備。
當再一次看見天際灰蒙蒙的一絲魚肚白,貨車也快要接近目的地了,司機再復停下來找地方放水,溫墨連忙找了個空隙從車廂里跳了下去,迅速隱沒在路邊的樹叢中。
他走了一個多小時,在白茫茫的天色中,他已經可以看見海岸線了,淡淡咸腥的海風從遠處吹來,有著略微冰涼的溫度,溫墨感覺自己快走不動了,他又累又困又餓,在接近那個碼頭的時候,溫墨已是感覺自己拖著兩條腿在走。
沉重的汽笛聲此起彼伏,碼頭上開始卸載貨物了,工人們用裝卸機運送著的貨物上上下下,遠遠地看過去像是一群工蟻。
在這片忙碌中,溫墨找到了那個無人經過的廢棄崗亭,他蹣跚地走了幾步,幾乎是憑著意志力踉踉蹌蹌奔了過去,他無力地喘息著,靠著一根石柱子蹲了下來。
紅日即將沖破天際,漫天的霞光將人間暈染得透紅,在這片紅光中,他將腦袋埋進了膝蓋里面,他真的太累了。
不知過了多久,一道低沉的聲音打破了寧靜。
“小墨……”
溫墨感覺自己出現了幻聽,他沒有動,直到他被一只溫熱有力的手托住手臂,輕輕地扯了起來。
溫墨看著那張臉,喉頭哽住,圓乎乎的眼睛一軟,他喃喃道:“哥,我走不動了。”
來人戴著一副眼睛,有著一張普通人的長相,但掩蓋不了他身上那股儒雅又踏實的氣質,他溫和笑了笑,半蹲了下來,將他背在了背上。
男人的腳步很沉穩,溫墨抱著他的脖子,將臉深深埋了進去,他身上有兒時那股熟悉的氣息,跟莉莉姐身上的味道很像,這讓他十分的安心,他的身體也像是得到了安全的信號,緊繃的肌肉在慢慢舒展。
徹底放松了的溫墨用臉在他的背上蹭了蹭,他吸了吸鼻子,像是受到了莫大委屈的孩子,無聲流起淚來。
他其實不過才十九歲而已。
背著他的男人嘆了口氣,緊了緊抱著他的腿的力道。
溫墨被帶去了一處不起眼的民宅,他喝了一碗溫熱的粥,便自顧自爬上了一張小小的床上,不到片刻,他沉沉地睡了過去,男人端來一盆熱水,擰了一把毛巾,將他的手臉擦了擦,又輕緩地將他的手放進被子里,溫墨的臉上仍帶著哭泣后的痕跡,但他睡得很香甜。
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靠近了來,他好奇地看著躺在床上的人,黑乎乎的眼睛忽閃忽閃的,“爸爸,這個漂亮哥哥就是媽媽說的小墨哥哥么?”
“是啊,”男人扶了扶眼睛,摸了摸小男孩的頭,露出一點淡淡的愛憐,“這是爸爸媽媽的另一個孩子。”
“可明明你們只生了我呀。”
男人沒有解釋,只半蹲下來,認真說,“以后,他就是你哥哥了,知道么?”
小男孩雖然有些疑惑爸爸的話,但自從媽媽去世后,他一個人孤單慣了,聽聞往后有個哥哥陪他,自然滿心歡喜,他將自己的汽車玩具都搬了出來,一一擺在床頭,想等哥哥醒了一起玩。
外面進來一人,他對著男人低聲道:“李教授,孟先生找您。”
李響點頭,他看了一眼床上的人,交代小男孩道:“同同,你就在這里玩,不能吵到哥哥,知道么?”
小男孩點點頭,很乖巧,“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