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鶯沒有能勸人的巧嘴,她站在后面看著陛下黯然神傷,急得抓耳撓腮,心中百轉千回了半天,憋出一句:“陛下是極好的,太傅自然也極好,感情的事本就強求不得......何況,往事不可追,太傅如今已入朝堂,辛辛苦苦學了三年五載才考上今年的狀元,說不定太傅他心中已然另有一番抱負了。”
待她說完,魏堇歆沒了回音,文鶯等了許久,才聽見陛下感嘆般道:“是啊,他或許,早就放下一切,另有一番抱負了。”
那她呢?她該放下嗎?魏堇歆詢問自己,她愿意放下嗎?
當年撐著她活下去的執念便是洗清父君的不白之冤,后來她洗清了,親自為梅君正名,親封梅君為端賢皇太后。
在那之后,她是怎么想的?她心里有期待過一絲一毫榮登帝位之后,海晏河清、將她魏帝賢名廣為傳頌嗎?
從來沒有。
她稱帝的第一日,頒布的第一條詔令,就是在尋梓長街,為宋云修蓋一塊貞節牌坊。
這么些年,她欺壓宋家,故意在朝堂上打宋飛雪的臉,每一次的行為下面,無不在期待著,宋家人頂不住她的壓力,向她認罪,說她們錯了,當初不該丟下她的。
哪怕是虛情假意的也好,光是想想,魏堇歆都覺得快活。
但是宋家從來沒有,莫說宋飛雪,就連宋云修滿心滿眼裝的也是天下百姓、江山社稷。
可她魏堇歆呢?若是京都沒有一個宋家,沒有宋云修,她竟不知自己活著是為了什么。
她就是很小家子氣,哪怕做了帝王,還是計較當年的兒女私情,哪怕只要她一句話,禮部就會為她挑選京都各種各樣的好男兒,可她就是想等宋云修給她道歉,說他錯了。
魏堇歆漸漸握緊雙拳。
這不公平,憑什么只剩她一個對當年念念不忘?憑什么這些年她費盡心思地折辱宋家,卻只換來宋家的橫眉冷對。
她們連個錯都不屑于跟她認,寧肯受盡白眼也不肯認錯,好似有多瞧不起她。
落日夕陽的光芒愈發刺眼,魏堇歆瞇起雙眼,模糊間,她似乎又瞧見遠在天邊的宋飛雪冷著一張臉,看都不屑看她一眼。
好極了,她真是好極了。
魏氏的婚契豈是輕易能解的?宋云修既然是先與她定下婚約,到死也別想解開這層烙印。
落雪之后起了些風,魏堇歆站了半晌,覺得自己昏沉的腦袋清醒不少,她道:“最近朕的頭風似乎鮮少發作。”
文鶯也發現這一點,道:“確實如此,陛下這是要大好了!”
魏堇歆淡淡一笑,道:“走罷,回去。”
地上堆起一點點稀薄的雪沫,亮瑩瑩的。
路過承光殿時,魏堇歆見里面的燈還亮著,道:“誰在里面?”
文鶯使了個眼色差一人過去查看,過了一會兒那人回來,稟道:“回陛下,太傅還在里面跪著。”
“陛下!”文鶯叫了一聲,想為陛下披好肩上的披風,然而陛下已經疾步從她面前走過,往承光殿去了。
這時,后面有個宮人輕聲問:“掌事,咱們這次跟嗎?”
文鶯遠遠瞧著,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