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暈乎乎的太傅
回到福子居,福安已經燒好熱水等著他了。
福安是個喜歡熱鬧的孩子,一見著他便嘰嘰喳喳個不停。
“啊公子,你終于回來了!你不知道在這宮里面,我連一個說話的人都沒有!陛下也真是的,也不派個人來跟我做個伴兒,我一個人哪兒能伺候得過來公子啊!”
宋云修正站著由福安給他脫衣,聽到這話涼涼睨了福安一眼,道:“是我向陛下求的恩典,才得了這點清靜。”
福安雖不知自己說錯了什么,但隱約感覺到公子好像不高興了,訕訕閉嘴,然后道:“公子今兒去了好久,干什么去啦?”
宋云修想了想,眼神溫柔起來,“陛下請我猜謎,我沒有猜到。”
“沒...沒猜到?”福安怪異地看了自家公子一眼,沒猜到怎么這副表情?難道跟陛下猜謎,沒有猜到,反而有賞?
“我去沐洗了。”宋云修身著中衣,往后面的盥室中去,“無事不要進來擾我。”
“我知道啦!”福安叫道。
宮中主位沐浴俱要用蘭湯,宋云修以前朝官員的身份暫居此處,文鶯竟也送了許多過來。
橫豎是要與陛下共事,宋云修覺得把自己洗香一些倒也沒有什么,便收下了。
福子居盥室中擋著浴桶的那面屏風背后是面黃銅鏡,宋云修每次褪衣沐浴時,都會瞧見落在自己胸口的那顆朱痣。
這朱痣是天下每一個男兒生來便有的,位置各不相同,幼年時,朱痣便只是一顆朱痣,摸它碰它,都不會有什么感覺。
可是隨著宋云修年齡愈大,他胸口這顆朱痣會癢,輕輕觸之,還會有一種微妙的感覺。
在前世,宋云修過了二十五歲之后,這顆朱痣便愈發磨人了,一到夜里,他獨自躺在床上時,總會變得敏感又多情,有時忍不住了,他便只能用雙腿緊緊夾住被子,蹭在床褥的涼面上稍作緩解。
但是這種緩解只有片刻,來日就會變得愈發洶涌。
宋云修的父親去世得早,他來不及向父親詢問有關朱痣的事宜,于是他只好查閱了一些醫書典籍。
但是發現醫書中對朱痣的記載甚少,大部分便只有簡約的行.房之后便會消失的解釋。
后來宋云修年紀又大了一些,實在受不住那陣難耐,甚至去買了禁書一觀,禁書寫得竟比醫書細致,詞也用得婉轉巧妙。
禁書稱男子朱痣為癮,青年時期有癮而未發,弱冠一過便成癮時發,二十五歲嗜癮成性,三十一過未解,癮便成淫。
那時宋云修看著那淫字旁邊的幾點水漬,覺得他就是那樣,他都還沒到三十,便會想陛下想得夜夜都要哭一回才罷,哭累了才會睡過去。
可是這一世不一樣了,宋云修今年才二十歲,照理來說前世這個時候他分明還沒有什么感覺,可他重生一回,好似是將上輩子的癮全帶了回來一般,他看著陛下便覺得想,碰到陛下就想去親一親。
宋云修想起那日在鳴鸞殿的無狀,五指屈起狠狠地在朱痣上抓了一下,敏銳的刺痛隨之而來,火辣辣的。
宋云修輕噎了一聲,眸子又變得水潤潤的。
他想陛下了,發瘋般的想,自打住到福子居之后,他幾乎夜夜都要發一回春夢,哪怕躺在床上,他滿心都裝著朝政之事,可就是壓不下身子里面那股邪火。
宋云修泡在浴桶之中,覺得周圍的水漸漸涼了,只有他身上滾燙如火,他又開始想她了。
相思得不到慰藉,化成柔緩又綿長的水聲,泠泠響著。
朧月散出淡淡薄霧,籠罩住大半個皇宮,夜里,異床入睡的兩人不約而同做了一個夢。
彎月漸漸變圓,似是中秋,魏堇歆獨自坐在梅林飲酒。
她初時入夢還有幾分自己的意識,后來這段意識便漸漸消散了,她望著梅林盡頭的那株梧桐,心尖滲出無數悲苦。
這株梧桐之下,埋著父君的遺骨。
那年梅君被先帝賜死,魏堇歆根本沒有能力收斂父君的遺骨,她看見那些人隨意將她的父君用席子一卷,不知要扔到什么地方去。
魏堇歆追在后面撕心裂肺地哭喊,沒有一個人回頭看她。
后來魏堇歆廢了好大的勁才找到父君被埋在何處,她將之焚化為一堆白灰,坐在那個山頭庫了一整夜,就一直將裝著父君骨灰的壇子隨身帶著。
一直帶到她登基為帝,在宮中住下一株梧桐,將父君的骨灰埋在樹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