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脅朕?”魏堇歆冷笑一聲,“那就隨你。”
她說完,便不再看宋云修一眼,自去了書案旁處理政務。
過了一個多時辰,宋云修還一直跪在殿中,魏堇歆目不斜視批了數本奏折,直至文鶯來報:“陛下,古婉清求見。”
“讓她進來。”
一身雪衣的古婉清步入殿中,雙目清澈,規規矩矩對著魏堇歆跪拜過后,道:“微臣今日來,是為陛下早朝提出科舉改制一事。”
“怎么?”魏堇歆目光微冷,“你也是來反對朕?”
“微臣并非為反對而來。”古婉清挺直脊背,“恰相反,微臣以為陛下此舉圣明。”
“哦?”魏堇歆懶聲道,“說來聽聽。”
“彌封謄錄之法,一來保證了科舉的公平性,廢除引薦制,二來清濯了朝中濁腐之氣,陛下登基已滿三載,新興世家尚未成型,此時不斬來路,更待何時?”
幾句話聽得魏堇歆十分滿意,贊許地“嗯”了一聲。
“古大人。”跪在一旁的宋云修開口,“陛下再大,那也是孤身一人,如今宗族無勢力,此法若行,豈不是讓陛下獨面千夫所指?”
古婉清莞爾一笑,接著道:“這些弊端,太傅能想到,陛下自然也能想到,但陛下是明君,是天子,更是鳳脈唯一傳人,如今世家漸起,但當年在陛下雷霆手段之下,天下遍布更多的,是寒門!太傅唯恐世家群起而攻之,難道天下寒門便是默默無聞,連為自己出路一爭的勇氣都沒有嗎?”
古婉清接著道:“微臣家母早時便是寒門出身,家母極惡世家勾結齷齪,微臣也不愿看到天下又恢復之前的魏朝那般光景,提出彌封謄錄之法的,陛下乃是魏朝第一人!將來在史書上,這又該是如何一筆卓著功績?恐怕后人萬世都要稱頌陛下今日之賢名!”
“微臣今日來,只是想告訴陛下,若陛下施效此法,天下寒門便會為陛下開路,微臣也愿為陛下身先士卒!”
宋云修雙唇緊抿,面色微青,正要再說些什么,被魏堇歆出聲打斷。
“婉清果真有幾分你娘當年的風采。”魏堇歆欣慰道,“當年朕奪嫡之時清繳世家舊族,古蓮也曾對朕說過同樣的話,今日在你身上,朕瞧見了當年古蓮的影子,朕素來看中如你和你娘這般堅毅的忠臣!”
說罷,她一瞥宋云修,道:“而非如有些人般,只知一位地退讓隱忍,輕易便能丟掉自己身上的責任。”
她一句話含沙射影,暗指宋云修當年舍下她們婚約一事,果見宋云修面色一窒。
“此事朕已有決斷,婉清可以退下了。”
古婉清跪地叩首,恭敬拜別。
宋云修面色發白,他想不通怎么重活一世,他竟和古婉清在政見上有了分歧,想了想今后古婉清的政績,宋云修緊抿雙唇,也伏低拜別出了承光殿。
他看著古婉清距離他十幾步遠的身影,忍了忍,還是忍不住叫住了她。
“古大人。”
古婉清聞聲頓住腳步,對著宋云修微微一笑。
“不知太傅大人尋我何事?”
宋云修道:“陛下今日推行之法,真的很不合時宜,古大人為何要支持此法?若是現在推行,陛下之后的路會十分艱難。”
古婉清眉心微蹙,溫聲回復:“我不知太傅大人為何會有如此顧慮,我曾在母親那里聽說過陛下登基前的舊事,我只是覺得,若是這些事,今朝不改,今后魏朝,怕是沒有哪個皇帝能改了。世家勢力一直生生不息,終將會發展為鉗制皇權的桎梏,倘若陛下有此心打擊世家勢力,為天下寒門開路,我等何樂不為?”
宋云修目光微沉,他自然知道陛下手段雷霆,自然知道陛下極有魄力,但是他不想看到陛下受到一點傷害,這世上魏氏族人并非只剩下陛下一個,還有一個魏彩躲在暗處虎視眈眈!
若是魏彩利用起來這些世家,又有魏氏血脈加成,沒有人不會選擇魏彩。
陛下這簡直是在自掘墳墓。
只是這些話,宋云修不知該如何向古婉清說明,他所知道的那些事,古婉清都不知道,她也不知道他的顧慮。
“古大人,我只問你,倘若世家群起而反,想要奪權,陛下屆時該如何自處?那時陛下再廢除她今日所立之法,可就完全處于被動局面,得不償失。”
古婉清道:“太傅大人,天下寒門苦世家久矣,上行有令,太傅真的覺得不會有寒門之士站出來為陛下說話嗎?”
宋云修反問:“寒門十人,可抵世家一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