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水自手心中滑落,混合著被瓷器割裂溢出的血珠,一同砸在桌面與衣袍上。
她唇角尚存的幾分笑意便那般僵住了,近乎是有些不可置信地抬眸怔然看著上席端坐著的女人。
此時大殿中絲竹俱齊,眾人的笑談聲也因此而停了一瞬。
如此命令著讓桑玥上臺舞劍助興,當真是將自己的弟子比作了那些方退下的舞女
秦司憶終是沒忍住,深吸一口氣,按捺住了惱意,恭敬地起身對著桑云歸深深行過一禮“望峰主體諒,阿玥這幾日身子不適,若是上臺,恐會叫前輩們掃興。”
她知曉這是什么場合,因而陪著笑,只盼著這位桑峰主也顧忌點兒顏面,莫要叫旁人看了熱鬧。
然而,這點小小的心愿也注定實現不了,只見那上席的女人微微蹙眉,冷眼打量著她們,勾唇輕蔑說道“身子不適,回去治治便好,若是不想我等掃興,便要委屈玥兒上臺獻舞一曲了。”
她居高臨下地望著下面垂著頭看不清神色的姑娘,緩緩問著“玥兒莫不是不愿”
誰會愿意
秦司憶心中氣悶,本就不擅掩飾性情,此時臉色微沉,就想說些什么來反駁,卻被一旁沉默許久的姑娘按住了手。
桑玥面無表情地起了身,對著女人遙遙一拜,目光卻不曾再落至她的身上,只淡淡盯著自己身前案幾上的紋路,又用了些力,將旁邊為自己出頭的好友按了下去。
“師尊之命,不敢違背。”
四處的目光盡數投來,此刻全如細針般扎在她的身上。
姑娘分不清這里面究竟有多少的擔憂與不忍、又有多少的幸災樂禍和嘲諷了。
她腦中不知何時開始的就已空白一片,像是被提著線的木偶,麻木地擺弄著姿勢,在一片樂曲聲中、在眾人灼灼的目光之下,如卑賤的舞娘般任由取樂。
長劍歸鞘之時,指尖垂落于長袖之中,不住地生了幾分顫意。
胸中氣血冰冷良久,卻在她下臺時驟然翻涌,一股腥甜之感便沖入喉中,只被她緊緊抿著唇咽下了。余下些許異樣,也盡數藏至了她抬起的長袖之下,再看不出半分。
耳畔的聲音離得有些遠,叫她聽得不甚清楚。
只知道在落席時被秦司憶扶了一把,這才陡然回神。僵硬著挺直的背脊兀然一松,腿腳早已發涼生麻,又是一股腥甜味兒溢滿了唇齒之間,被桑玥微顫著指尖以秦司憶跟前滿滿的一杯酒水給壓了下去。
“沒事吧”
秦司憶極輕的嘆息聲飄入了耳中。
桑玥此時才聽清楚了些,也不看她,只怔怔地微微搖了搖頭。
“沒事。”
她一時間宛若忘卻了許多的事情,腦子里也容不下那般多的思緒。竟露出了抹如往日般得體而溫潤的笑意來,側過身子,輕聲向席后的雜役弟子重新要了一只酒杯。小弟子的動作麻利,但那看著她的眼神讓她這會兒迷糊著分不清楚,姑娘也不甚在意,仍舊彎著唇頷首道了聲謝。
“當真沒事”
“自然。”
旁邊的好友連連發問,叫桑玥有些無奈。
她瞥了秦司憶一眼,主動為自己二人倒滿了酒“你之前不是常說要喝酒嗎此時蘇師伯也顧不上你,還不趕緊多喝一些”
秦司憶蹙眉細細打量了她許久,猛然抓住酒杯,一口就將酒水全飲下了。
“說得極是,還是阿玥聰明。”
她也彎了眸子,如尋常般與桑玥嬉笑,并不再說旁的事情,就像什么也不曾發生過一樣。
不僅如此,秦司憶見姑娘也一口悶了后還殷切地給桑玥倒酒,一副不醉不歸的架勢。
“好不容易得了一次暢快喝酒的機會,阿玥可仔細別輸給我。”
回應她的,是好友這幾日來第一次上揚的蔓出意氣的眉梢“這是自然。”
酒杯輕碰,酒水搖曳生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