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綺嵐趴在床邊,呆怔看著青色窈窕的身影遠去,雖還牢牢記得要處理好那封信、不能讓玥姨平白受冤,但意識陡然松弛之下,她已無力與誰對抗,重新陷入昏暗之中、被一道道無形的鎖鏈拖入軀殼兒深處,又一次喪失了軀體的掌控權。
這一次,她的意識沉淪的時間極為漫長。
再次清醒過來、有喘息的機會時,卻瞧見自己身前正站了一個黑甲的侍衛,將一份奏折遞給自己,面色羞愧地與自己稟告攝政王府的事情。
“是屬下無能,不曾看好攝政王,讓她找到空子……放火自焚了。”
“……什么自焚?”
寧綺嵐怔然看著他,有些聽不懂他在說什么。
她心中只覺荒謬可笑,忍不住彎起了唇,輕輕搖了搖頭。
這侍衛怕是暈了頭,怎敢在背后詆毀攝政王、說她的玥姨自焚?
小皇帝嗤然低下眸子,漫不經心地掃視了兩眼手中奏折。
不知為何的,她這一次對身體的掌控明顯要靈活了許多。
然而,奏折上記載的東西卻比侍衛口中的話還要荒唐,一字一句分明是在說……
寧綺嵐自己令人去搜查了攝政王的府邸,從中尋出了顧玥勾結外族謀害先帝的通信證據,隨后大怒之下派出軍隊封鎖攝政王府,將攝政王暫且關在府中、等待發落。
而就在今日,攝政王不堪受辱,于府里放了一把大火,自焚其中。
砰!
帝王的臉色不知為何的,霎時間慘白無血,兀地起了身。
她手腕中戴著的東西撞擊著案邊,驟然發出沉悶的聲音,令她渾身一顫,大夢驚醒般垂下頭去,眸中血絲蔓延,聲音卻極輕極低、宛如風一吹便要飄散。
“……這串佛珠是哪里來的?”
玥姨給她的佛珠不是這樣的。
寧綺嵐魔怔了般盯著自己的手腕,眼前迅速閃過幾副隱隱約約的畫面。
那些畫面中,是她自己,趾高氣揚地走進攝政王府中,嘲弄諷刺已敗落為寇的攝政王,從顧玥手上生生拽下了這串佛珠,絲毫不顧及當時病弱的近乎要咳出血來的女人。
胸中突然一堵,小皇帝猩紅著眸子,尚未對著侍衛說出什么,喉中不斷涌上的血液便盡數嘔出,噴濺在這張字字戳心的奏折之上,血珠慢慢將紙穿透,艷麗刺目得好似在燃燒著誰的生命。
這一刻,她在漫天眩暈之中,終于回憶起了顧玥臨走時與她說的話。
她的玥姨分明什么也知道,仍舊那樣從容又平靜,甚至還含著淺淡的笑意,認真地跟她告別:
“阿嵐,我走了,你多加保重、莫要再這樣糟踐身子。”
阿嵐,如你所愿。
阿嵐,玥姨走了。
阿嵐……
阿嵐……
新帝好似發了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