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到大,林雅對她的要求都很高。即便從沒明說過,但是那種拿她來和“丈夫前愛妻的孩子”對比較勁的情緒,她卻是能時刻敏感體會到的。
可她不喜歡,她只想逃避。
秦灼對她來說,并不是“同父異母只有競爭關系”的人,而是真心誠意待她的親哥。
是她在秦家,比面對林雅和秦澤恩,更能自在無拘的存在。
斂了情緒,秦卿勉強笑了下,帶著不自知的小心翼翼的討好,問她:“怎么了媽媽?”
“卿卿,”林雅無聲笑了笑,“你怎么……還天真得和小孩子一樣?”
指節依舊攥著,滯悶涌進胸腔,秦卿抿了抿唇,沒說話。
“我是問你,”林雅說,“準備和齊言洲怎么辦?”
“我……”情緒稍松懈,秦卿有點扭捏地說,“我們……我們現在挺好的啊。”
林雅盯了她一會兒,婉轉道:“當初你不愿意走媽媽替你安排的路,一定要做現在的工作,媽媽依舊覺得不妥。但在婚姻問題上,總算是選對了一回。既然你做不到全然靠自己,那總要為以后的生活,留點倚仗吧?”
秦卿微怔:“什么意思?”
“趁你們現在……”林雅說,“感情好,早點要個孩子。”
心臟像被人重重掐了下。
秦卿非但沒有和大人討論這種事情該有的害羞,反倒是聽出了“這個孩子”,在林雅的概念里,和她自己,沒有任何區別。
蹙了蹙眉,秦卿有些莫名不耐煩起來,語氣也不再同先前一樣,有些沖地對林雅說:“我自己的事情自己會看著辦的,不管是感情還是工作,我都覺得沒什么問題。”
“所以你的工作,能養得活自己?”林雅淡漠問她。
“我的工作怎么養不活自己了?!”秦卿忍不住抬高了音量,“在你們眼里不值一提的工作,不知道有多少人惦記!”
“你裙子上的胸針,耳朵上的耳釘,”林雅依舊平靜,“一整年的工資,買得起嗎?你喜歡的那些珠寶,是光做這份別人都惦記的工作,就養得起的愛好嗎?”
臉唰地一熱,像被人狠狠打了記耳光。
的確是買不起。
但她同時也不明白,為什么自己在乎的人,要像這樣故意給她難堪。
莫名委屈涌上來,秦卿嘴硬告訴她:“這不一樣。”
這不一樣,這是她和齊言洲的秘密,也是齊言洲給她的約定,對她來說有不同的意義。
林雅只以為她不想承認現實,輕嘆了聲,又說:“卿卿,媽媽也是為你好。你爸爸那邊……”話音微頓,林雅盯著她的表情,“秦灼就算再離經叛道,秦氏也不會到你手上的,你明白嗎?”
耳邊輕嗡了一瞬,像是有種小心維護的脆弱窗紙,終于被人毫不留情戳破。
秦卿回視她:“那您知道我換牙是幾歲嗎?知道我其實一點都不愛吃香蔥嗎?知道我第一次來大姨媽又是什么時候嗎?”
林雅一愣,唇嚅了嚅,沒說話。
“您也不要覺得我不知道不明白,”秦卿突然自嘲似的笑了聲,“老爸是寵著我。但那點‘寵愛’,更多的是希望我不要去爭不要去搶,最好能把我養成個什么都依賴家族的廢人。”
“我不說,不代表我不清楚,也不代表我真的不在乎。”秦卿攥緊擱在膝上的指節,聲音不自覺地低下去,話音也帶上輕哽,“而是始終……還對你們有期待。”
“但的確像您說的一樣,”牙關緊了緊,秦卿說,“我不應該再那么天真了。”
“至于您的那些‘建議’,”秦卿頓了下,“您和老爸生我的時候,也沒和我商量過也沒征求過我的同意。所以以后我要做什么,你們的意見,對我來說也毫不重要。我也不會再在意。”
“這些話,”強行咽回喉間哽意,秦卿站起來,繃著臉垂眼同她說,“我是替16歲的秦卿說的。”
“她當年不敢也不想說,今天,我替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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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日中午,置地廣場西側的小噴泉邊,早已稀稀落落沒幾個人。
秦卿坐在長椅上,包包擱在腿邊,任由自己沒出息地把低聲抽噎藏在噴泉水聲里。
她并非害怕被人否定,只是害怕被自己在乎的人否定。
那種被親近的人視作無用的感覺,在她這兒會被無限放大。
每次林雅用那種無奈又失望的眼神看她時,她就覺得自己仿佛……一無是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