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猝不及防,慌忙舉刀阻擋。“砰”的一聲,半截獵刀崩飛出去。他嚇得往后躲避,卻為時已晚。令人窒息的黑暗,瞬息吞噬而至。不過閃念之間,他已被死死的禁錮在濃重的血腥之中。
于野只覺得筋骨痛疼,口鼻難以喘息,偏偏擺脫不得,亦喊叫不能。此時此刻的他,仿若陷入泥潭深淵,沉淪于神魂顛倒,沖撞于驚濤駭浪,卻又身不由己,隨時都將憋悶昏死過去。便在他絕望掙扎之際,忽然觸摸到腰間的短刀。猶如溺水之人抓住一根水草,他抽出短刀奮力往上捅去。
“撲——”
隨著一聲輕微而又清晰的聲響爆裂,難以忍受的黑暗天地霍然打開一個豁口。
于野拼命劃動短刀。
又是“嘩啦”一聲。
如同江流崩岸,恰似泥漿奔涌。
于野尚自渾渾噩噩,已被“泥漿”拋了出去。他“撲通”摔在地上,可怕的束縛與難耐的窒息頓然消失。他來不及喘口氣,伸手抹了把臉,使得雙眼能夠自如,然后帶著驚恐的神情四處張望。
依舊是什么也看不見,唯有風聲大作,碎石亂飛,“啪啪”、“砰砰”的震響聲令人膽戰心驚。
于野趴在地上,不敢抬頭。
不知過去多久,飛沙走石般的動靜終于慢慢消停下來。
于野悄悄爬起。
腳底濕滑,濃重的血腥味熏得他只想作嘔。
于野伸手摸向懷里,拿出一個備用的火折子。他剛剛吹亮火折子,又腳下磕絆閃個趔趄。
磕絆之物,是個火把,為松枝捆綁而成,卻僅剩半截,上面殘存著燃燒過的痕跡。
于野撿起火把與火折子湊在一起,用力猛吹了幾下。稍加嘗試,火把終于燃燒起來。借著火把的亮光看去,四周的情形收入眼底。
幾丈之外,臥著一堆黑色之物。看它首尾形狀,竟是一條黑色的大蛇,足有尺半粗、十五六尺長。其蛇腹裂開一個大口子,從中流淌的血污腥臭不堪。
于野驚愕之余,后怕不已。
稀里糊涂之下,竟被大蛇給活吞了?
如此兇狠的大蛇,三、五個獵戶也對付不了。自己被它吞進肚子,還能夠活下來,著實難以想象。
那把救命的短刀呢?
若非捅破了大蛇的肚皮,今日死的便是他于野。
于野急忙低頭尋找,在一灘污血中找到短刀。他將其擦拭干凈,極為愛惜的揣入懷里。
僥幸逃生的地方,依然是個山洞。另有幾個洞口通往遠處,黑暗之中看不清楚。左手十余丈外的角落里,有個井口般的裂縫通往地下。想必那條大蛇便是藏身其中,沖著下方山洞中的自己發動了偷襲。
難道去年的這個時候,爹爹也是同樣的遭遇?
若真如此,倒是錯怪了五伯。即便他斷定爹爹遇險身亡,卻并不知道當時發生了什么。
于野想到此處,雙膝一軟,跪倒在地,兩行滾燙的淚水奪眶而出。
總以為爹爹還活著,為此苦苦等到今日,而眼前所見到的一切,將他最后一絲僥幸擊得粉碎。
那條兇狠的大蛇,已然死絕。滿地的血污之間,尚能看到殘存的碎骨、野獸的皮毛,以及破布的碎片。其中或許便有爹爹的遺骸,卻難以辨別,也無法收殮。
于野更加悲慟,淚流不止。便在他抽泣之際,禁不住眼角一挑。
越過大蛇的死尸看去,十余丈外的石壁下,竟然坐在一道人影,好像盯了他許久,卻被黑暗遮擋,讓他一時沒有察覺。
于野的心“怦怦”直跳,不由得站起身來。
人影端坐著,沒有絲毫動靜。
活人,死人?
難道是爹爹?
而爹爹已葬身蛇腹,那是……?
于野顧不得悲傷,也忘卻了恐懼,他舉著火把,踉踉蹌蹌走了過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