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上的伙房,位于船艙的尾端,堆砌著防火的鍋灶,擺放著案板、木柴、米缸、水罐,并沖著船尾開了一個窗口,便于傾倒雜物與泔水,能夠看到船舵與翻涌的海浪。角落還鋪著一張褥子,應該是伙夫用來睡覺的地方。
這是一個必不可少的存在。
二三十人的飯食,皆出自于此,卻為艙壁隔開,而獨立自成一處。
此時,盛放飯菜的木桶已被抬了出去。燒飯的老者雖然看著年邁,卻身子硬朗,手腳麻利,正在清理鍋灶。許是察覺身后有人,他頭也不回道:“海上行船,自有規矩,一日四餐,晝夜不歇。”說著他扔下手中的抹布,吩咐道:“愣著作甚,干活呀——”
于野站在老者的身后,尚自凝神打量,禁不住怔了怔,卻還是卷起袖子,拿起抹布擦拭起來。
老者坐在褥子上,拿起一個小酒壺呷了口酒,美美的吁了口氣,然后兩眼微閉道:“一日燒煮四餐飯,想要累死我老人家,才不管那么多,總要抓幾個伙計使喚!”
言下之意,燒飯的就他一個人,而他不肯吃虧,只將陳家的子弟當成他隨意驅使的伙計。
而于野,也自然成了他口中的伙計。
于野默默擦拭著鍋灶,待收拾妥當,丟了抹布,伸手扯過一個凳子坐下。而他尚未出聲,便見老者微微笑道——
“小子,有事么?”
“嘿!”
于野也不禁咧嘴一笑,道:“小子有事不明,請前輩賜教!”
他口稱的前輩,正是在辰陵鎮遇見的耍錢老者。
而這位老者又分別出沒于辰陵山、北齊山與坤水鎮的丹峰客棧,之后便杳無蹤跡。誰想在這大海之上,再一次遇見此人。對方卻已從一位老江湖,變成了一個腰系圍裙、滿身油煙的燒飯伙夫。
于野的震驚與錯愕,難以言表。而他沒有聲張,悄悄走入伙房。他已打定主意,務必要弄清楚心頭的疑惑。
老者似乎早有所料,伸手道:“拿來——”
“哦?”
“酒啊!討教不難,而尊師重道,以禮為先,拿一壇酒來,否則免談!”
于野恍然大悟,翻手拿出一壇酒。
也幸虧他隨身帶著幾壇酒,今日倒是派上了用場。
“呵呵!”
老者接過酒壇子放在地上,滿意的點了點頭,大方道:“嗯,有話盡管問吧!”
“前輩,敢問如何稱呼?”
于野舉手致意,神色期待。
“歸元子!”
老者的模樣,與初見時沒有分別,雖然須發斑白,卻面貌清癯、神態不凡,只是他拈須微笑之時,眉眼之間透著幾分狡獪精明之色。
“前輩的名諱,像是修道之人。”
“誰說我不是修道之人?”
“您……我記得您來自江湖……”
“我老人家乃是來自江湖的修道之人。”
于野的思緒纏結,一時轉不過彎,只得改口問道:“我在北齊山下,曾掩埋過兩具死尸,當晚卻不翼而飛,是不是前輩所為?”
“拿來——”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