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大抵是注定的吧。
北方叛亂,蔣慕淵與寒雷匆匆趕赴北境,行至白云觀外,馬匹力竭,他們不得不暫且停留。
初雪未化,空中又突然飄起了細雪,蔣慕淵拾級而上,看到的是從大殿里緩步走出來的顧云錦。
十年光景,眼前的顧云錦卻不再是記憶里的模樣了,她變了很多。
哪怕是如此,蔣慕淵也一眼認出了她。
他鄉偶遇,心中最初浮現的不是旖旎,而是感慨。
蔣慕淵并不清楚這些年顧云錦經歷了些什么,也不知道她為何會出現在嶺北,可他看得出來,顧云錦的身體狀況極其不好。
十年前讓寒雷送出去的傘,這一次,他親手為顧云錦撐了。
顧云錦與他說了許多,對繼母、兄嫂的愧疚,對識人不清的悔恨,說幼年時母親曾與她講過的故事
一言一語,落在蔣慕淵心上,如一顆顆的火星子,把年少時的情感又一點點地點燃起來,燒得心肝肺發痛。
有那么一瞬,蔣慕淵想帶著顧云錦一道走,他去觀中尋她母親故事里的物什,再回來時,顧云錦已經不見了身影。
蔣慕淵想,是不是顧云錦察覺到了他的想法,不愿與他添麻煩,這才離開了,免得言語傷人。
因此,他沒有再尋,等到馬匹修整完畢,重新上路。
直到第二年,蔣慕淵認得了顧云齊,他才知道,在他離開之后幾日間,顧云錦病故在了那小莊子里。
那一夜,他喝得酩酊大醉,后悔和遺憾包裹了他。
當日明明看出她病情已重,為何要由著她離開
小莊子里沒有好大夫,他若在那幾日帶她入大城,金貴藥材不缺,是不是能有大夫吊著她的命
她興許能撐到太醫趕到,而不是在莊子里靜靜等死。
考量什么名聲、規矩他還需顧忌楊家嗎
他的妻子不過是圣上送到寧國公府的眼線,他跟柳媛豈止是處不攏,根本彼此防備,與敵人無異。
他忍下心中思慕之情,他帶顧云錦就醫,能救她性命,最后把她送到兄長身邊,又有什么不可以的
可當時,說什么都太遲了。
顧云齊說錯不在他,蔣慕淵自己也明白這一點,但終究,過不了心里的那道坎。
這是一種執念,在與顧云齊交好的那幾年里,蔣慕淵從對方口中聽了不少顧云錦的舊事,有幼年時的活潑,也有她嫁人后的苦悶。
那些在白云觀里被顧云錦一言帶過的委屈,被醉酒后傷心不已的顧云齊一點一點說出來,說的人心如刀割,聽的人同樣心痛。
顧云齊的悔恨不比他少,征戰多年,顧云齊對妹妹的關心太少了,顧云錦又是個不報憂的性子,以至于家里對她的狀況只一個籠統的印象。
直到沈嬤嬤沒了,吳氏才驚覺事情不對勁,可彼時徐氏的身體太差了,又少了沈嬤嬤這個人手,吳氏根本抽不出手去關照顧云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