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片營地新挖的水井旁的石臺上,藥師雙腿交疊坐著,斯卡一手撐在他的身邊,把臉湊過去。藥師伸手托起斯卡的下巴,右手三指夾著的鋒利刀片在那張棱角分明的面孔上慢慢推動,閃爍著寒光的刀鋒先刮過鬢邊,然后是兩邊側臉,嘴唇上的短髭,接著下巴,頜下。隨著藥師不緊不慢的動作,濕潤的毛茬輕輕落下,斯卡瞇起眼睛,放在一邊的手指輕輕敲打著。
“好了沒有”
“急什么。”藥師用拇指在斯卡淡青色的下巴上蹭了蹭,左右看了一下,然后才用小塊獸皮擦過刀刃,將刀片收起來。
“每次都這么麻煩。”斯卡摸著下巴直起身,雖然刮過之后確實清爽很多,藥師的技巧也很好,不會把他劃傷,也不會像他自己來那樣用力過猛以至于臉上破皮或者因為看不清而刮不干凈。
“動手的又不是你,”藥師說,連他都已經不太記得是從什么時候開始負責起斯卡的這張臉,“不然留起來”
“臟。”斯卡言簡意賅。他長得本來就比同齡狼人年輕,又不喜歡掛著一大把毛蓬蓬難打理的累贅,尤其是在群餐的時候,看著那些埋首大嚼的獸人臉上油脂將毛發沾成縷還往下滴,斯卡本身不太講究,他自己就是成天被藥師嫌棄的家伙,但也不太喜歡自己是那副德行。
“你也知道。”
藥師下了石臺,最為最早醒來的人之一,他已經把自己的儀容打理完畢。斯卡用浸在木桶上的布巾擦了一把臉這種東西當然是藥師的,然后才不太情愿地拿下搭在肩上的上衣套到身上,天氣已經變得炎熱,他倒是想像其他狼人一樣赤膊更痛快。不過他好歹能在大清早沖涼水沖個爽,其他部落未必有這個條件,大多數部落的營地用水都引自同一條水渠,水渠的水又來自護城河,水道不僅完全露天,也容易被人下手,前段時間一個部落的引水渠被人投放了臟物,即使王城不久就派了薩滿過去,仍然死了幾個熊人。
斗獸場的搏殺還未開始,就已經要借此清算恩怨了。
有了熊人的教訓,其他部落對水源的看管也嚴密了很多,連來到帝都之后水土不服的癥狀也能讓他們大驚小怪。而能想到挖井的部落幾乎沒有,即使有,他們也沒有像遺族人一樣的工具和熟練的技術。
營地的另一邊傳來了喧嘩聲,一群狼人和遺族人正一趟趟把東西往馬車上裝,那些物件主要是用于搭建帳篷的篷布和支架,還有木板之類的東西,都是在斗獸場旁邊的集市上擺設攤位所用的材料。
“這些家伙如果不是遠東術師的手下,連我也”斯卡瞇眼看著他們,扯著嘴角說。
“什么”
“從十天前到現在,你知道他們收入了多少金子和銀幣”斯卡說,“要是普通的商隊,他們現在連骨渣都找不到了。”
“所以他們不是。”藥師心平氣和地說,一邊擰干自己的布巾,倒掉桶里的水。
在斗獸場的競爭還未進入激烈階段的時候,這支在撒謝爾名下的商隊聲名已經不比任何一個參選者遜色了。不是因為他們依附的出了兩頭魔狼,同時還擁有“血劍”的合作部落,而是由于他們本身,或者說他們的貨物。當初出發的時候,因為有那種便于拆卸,輕巧承重又多的馬車,遠東術師派來的商隊也幫狼人承擔了不少負重,他們自己帶的還裝不滿兩輛馬車,斯卡那段時間迷戀于能將任何人和物的影像動作記錄下來的叫做“相機”的新奇玩意,對他們到底帶了什么東西去帝都不太感興趣。
因此當黎洪將一個灰不拉幾的獸皮袋拿到他面前,然后在昏暗的油燈下倒出一堆閃耀著璀璨光芒的寶石時,差點被閃瞎的狼人族長簡直要掀桌咆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