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這個世界之后,除了必須偽裝身份的初期,云深在內衣之外就幾乎沒有添置過新衣服。一來他并不特別追求外表,在他的一切行為在別人眼中都是理所當然之后,那些本來就質量不錯的衣服自然要繼續發揮它們的作用;二來是他們的條件還不夠好,云深看起來非常大手筆地為所有要參與這場戰爭的新兵們發放了統一制式的軍服,但實際穿過的人都知道,這些以整裝和耐用為目的而制造的衣物,除了適體耐磨就幾乎沒有別的優點了,因為去年的棉花收成遠不夠如今的消耗,織機部門冬天是弄出來的一種棉麻混合纖維就派上了用場,不比麻袋柔軟多少的料子穿在身上,也只有現在的人們對此毫無怨言。
但要出席不久之后的重要場合,云深自己的服裝就不可能再有合適的了。
不得不說,這套以軍禮服為基礎改成的服裝確實適合云深,他的體質不算特別出色,不能跟他身旁那些因為營養充足而尤顯彪悍的遺族精英們相提并論,但他的起坐行走都表現出了他曾經受過的良好教育,在他身旁的人都會不由自主地調整姿勢,那種一頭龍突然出現在面前都鎮定自若的氣質,配上那副本就細致而沉靜的眉眼,當他微微抬眼與范天瀾對視的時候,連時光都仿佛有一刻的凝滯。
在云深將注意力轉向書架玻璃表面的倒影時,仍然處在某種難言的生長階段的范天瀾也將視線硬轉到一邊,牙根處的脹痛變得明顯,連舌尖都有些微的麻痹,并非強烈到難以抑制,卻時時撩撥神經的欲望。
他斂下目光,真討厭這個。
“確實很合適。”云深笑道,一邊動手把衣服脫下來,試穿而已,他又不能用這副樣子辦公。
重新換了衣服出來,他和全能小助手范天瀾一起把禮服疊起來放好,然后云深問“鐵道部門現在的工作進度怎么樣了”
“在計劃內。”范天瀾說,“四周后一期工程完成,就可以開始短途應用。”
“制造車間也需要一條運輸通道,至少要跟現在這條鐵路連接起來,這兩月的鋼鐵消耗量相當大,鋼廠那邊的生產效率還得進一步提高,如果一切順利,到年底之前,建設撒謝爾大橋的計劃就該提上日程了。”云深說,“我們打贏這一場就能爭取一段和平發展的時間戰爭儲備應該差不多夠了吧”
“再多就是純粹的浪費。”范天瀾說。如果是塔克拉在這里,他的說法就是“現在已經夠我們打到他們老家去了”。
云深低聲說“還是有種不太放心的感覺”
“你不在前線,所以總是想太多。”范天瀾說,“我們準備的是這個時代的戰爭,不會出現第二個奇跡。”
“這就是思維定勢吧。”云深無奈道,“上次演習在有方案的前提下還是有百分之五的損傷,軍區那邊的戰損預案也只提高了兩個百分點,如果只是物資的損耗就能抵消人命,那就沒有什么不合算的。”
“你太看得起我們的對手。”范天瀾淡淡地說,“那是讓他們先打的假設,不是我們主動的結果。”
這是篤定到可以算輕敵的斷言,但由這名一貫表現得冷靜到冷酷的青年說出來,有一種令人無法不去信任的說服力。
云深不是不知道自己在這方面總是顯得顧慮太多,他執行的工業計劃中事故死亡的人口已經接近兩位數也沒有讓他瞻前顧后,也許人在自己不熟悉的領域總是容易露怯,尤其是這樣以死亡減少自己的,增加別人的為目的的工作。不過他這種狀態本就罕見,也只有那么一兩個人能接觸到,大多數人只要他的一句話,就不會對結果是否能達到有懷疑。
說老實話,基爾那樣在狼人中也算得上膽識過人的看過他們的武備庫都說不出話來,遠行的偵查小隊每天傳回獸人大軍的情報,精確到米級的地圖早已掛在軍區會議室的墻面,最近猛然增加的訓練項目更是讓軍營里的大部分人要死要活,戰備做到這個地步,還有什么是不能提前準備的,大概也只有他們或者對手的運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