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爾斯說“術師”是孤獨的。
無論作為“術師”還是“云深”,那個人一直都是孤獨的。
塔克拉把向后靠在椅子上,訓練場上的呼喝聲穿過操場和窗戶,穿進這間辦公室,椅背抵住了書架,他看著白色的天花板。
這孤獨是必然的。
他來自一個偉大的國家,這個國家有漫長的歷史,創造了輝煌的成就,作為一個處于上升期的強勢文明,它從身體到精神地塑造了他們遇到的這個人。當他因為某種不可抗拒的因素來到這個世界,語言不通,文明不同,即使他很快就選擇加入某個群體來確定了他在這個世界的位置,他也沒有得到真正的伙伴。
就算是那個牢牢占據“最信任、最寵愛”位置的范天瀾,他也不是他的同伴。
何況他身邊的人們都有意無意規避了對那個世界真實樣貌的探究,或者是為了保護,或者是為了避免過于依賴即使他們已經如此依賴。工業聯盟也許不會因為失去術師而立即分裂,但他們將永遠無法到達他會將人們帶去的那個高度。
只有他不需要借助外力,越過諸多藩籬將人們團結在一起,他不僅帶來富饒強大,也帶來精神的解放;他讓追隨他的人確信這世上有這樣一種可靠的方式來消解人與人之間的仇恨;雖然他對宗教的態度讓人們不能通過儀式來將他作為偶像,但那些深受聯盟庇蔭的人不能阻擋地將信仰凝聚到他身上,通過他的完滿來追尋自己的完滿。
工業聯盟越是強大,他就越會被神圣化,因為人們總是用自己最習慣的方式去理解正在變動的現實。術師改變了舊秩序,建立了使幾乎所有人都得益的新秩序,勞動的創造使人們不必等待虛無的神跡,理性和秩序的思想驅逐了部分蒙昧的迷霧,工業城對部落的侵蝕消解體現在人們的精神世界中,就是以他的名字取代了神祗的回響。即使術師否認自己的神性,由于他那不可動搖的崇高形象,那些空出了神位的人們也會根據自己的需要重新定義人性。
所以他終歸不能隱于人群之中。
而這份只有他能承受的孤獨中,也有塔克拉和維爾斯的一份功勞。
云深曾經問塔克拉,如何建立一支有極強的凝聚力,極高的道德品質和積極的能動精神的軍隊,塔克拉回去折騰了三天,給出的回答是嚴密的組織、充裕的保障和堅定不移的信仰。
做到前兩者,就能夠建立起一個有較高戰斗力的暴力團體,他們已經具備了這樣的基礎條件,不過這顯然距離云深的期望甚遠。雖然工業城的軍事組織因為種種原因至今還未有一個正式的統一名稱,但他們已經有過幾次可觀的戰斗經驗,總結這些經驗就可以發現,在面對數量遠勝于己的敵人時,給予那些不曾進行過這種形式的戰爭的戰士勝利信念的,除了保衛領土和財富的本能,就是對術師的無上信任。
術師說我們會勝利,我們就會得到勝利。
這種不能被轉移,不能被消滅的信任,已經工業城內外形成了一種跨越種族的共識,維爾斯的工作則在工業城的關鍵組織內進一步加強了這種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