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又出現了那種奇怪的現象,貴族領主們憎惡、嫉妒和時刻盤算著如何將這座城市的新統治者趕走,卻又同時相信著經歷了災民潮的外邦人依舊會讓他們以極低的代價獲得極大的好處。
商人們似乎認為這仍然是可以通過談判和金錢交易解決的問題,但開拓者們早就對這些貴族統治者感到厭煩了。貴族的胃口大得永遠喂不飽,除非無路可走,他們也不會主動追求進步,時間和資源都是如此緊缺,為何不用在更有價值的地方
來到新瑪希城的人都要被留下來。雖然城市最多保有三到四萬的常住人口,但環繞著城市,以交通線為紐帶,將建立起三十到五十個基點村,這些采用新的農具、新的種子和新的生產方式的新式農村不僅吸收剩下的人口,更將形成一個以城市為中心的堅固集群,只有建起了這些基點村,城市才能算是實現對這片地區的完全控制,并加強同奧森郡的聯系,為日后對奧森郡的完全改造,兩個地區的一體化打下基礎。
雖然受到的是另一個體系的教育,但開拓支隊的年輕人們思維仍帶著這個世界的鮮明印記。他們有自己的一套獨特的認知體系,既能向上兼容術師帶來的哲學真理,又能向下拓展強者制定秩序,我的是我的,你的也要變成我的。對他們來說,災民潮是一場嚴峻的考驗,也是一個前所未有的機遇,大量閑置的土地和大量急需生存資料的人口,能夠讓他們做一些之前只能想想的事。
他們可以參考的資料不多,但這樣反而讓人更為大膽。
已經結束的秋收的意義是重大的,它不僅證明了高產作物在新土地的適應良好,也給開拓支隊和城中的人們帶來了強烈的信心,包括已經帶著工作隊離開的塞力斯主教,他在隊伍出發前也參與了收獲,對能否重整奧森郡再無疑慮。生產隊很愿意把試驗農場進一步擴大,無論是出于謹慎的心態,不敢嘗試在沒有專用肥料和外邦人隊長的技術指導的情況下單干,還是感到集體勞動更有效率,為收獲而狂喜的隊員看起來十分滿意他們分配到的糧食,沒有人去向隊長詢問什么時候解除契約,讓他們獨自耕種自己的土地。城中的人們向往這樣的收成,同時也認為這樣的高產是同特殊的生產方式和勞動方式相適應的,他們很少有人相信通過傳統的耕作方式能達到同樣的豐收。
信心是下一步工作的基礎。通過掌握瑪希城以來搜集的地理資料,開拓支隊確定了十三個基點村的選址,并建起了沙盤,這十三個基點村錯落分布在一條圍繞著城市的環形帶上,因為道路建設有了一定的成果,已經建成的路段可以短暫通行履帶拖拉機這樣的大型機械,布伯平原冬季的降雪期不長,土壤封凍情況并不嚴重,加上充足的人力,在春季前完成這十三個基點村的初步建設在計劃中是可行的。
既然條件基本具備,那么就要著手開始工作了,不過在進行下一步的大規模建設之前,作為開拓支隊的領導者,范天瀾需要暫時離開新瑪希城,回工業城述職,并參加接下來的重要會議。
他的離開對城市毫無疑問是有影響的,但這種影響不會動搖城市的穩定,也可以盡力降低,除了對未來一個月內的日常事務作出安排,對可能發生的意外狀況準備預案,離開之前他還需要給城市的內衛和外圍保障力量賦權授予他們在緊急時刻大規模使用大火力武器的權力。
“希望不要有人的腦子太不清楚。”守備工作的負責人笑著說,“我們可是每天都躺在這些東西上面睡覺的啊。”
范天瀾用不到兩天的時間安排完了工作,身上沒有帶什么行李,也沒有任何送行的儀式,他像平常一樣走出自己的辦公室,穿過城市,同其他人一起登上了回程的白船。精靈梅瑟達絲與之同行。雖然這次旅程是一個比較難得的直面龍之子的機會,但精靈數次鼓起勇氣,也沒有能夠成功來找他攀談,大部分時間只能待在自己的艙室里奮筆疾書。
巨大的,從容得近乎優雅的白色船只穿過水流緩慢的河面,晨曦微光中,它們如同駛入一陣薄霧,那驚人的體積變得模糊,無暇的底色也仿佛被碧綠的河水同兩岸的秋色浸染,那些鮮明的線條彌散了,融化了,船隊如同走入了畫里,化作了粼粼的波光。
越是逆流而上,岸邊的秋景越是紛繁,天空高遠,山巒層疊,在這淡藍、濃綠和褐赭的底布上,自然之手用涼爽的北風之筆點染了許多濃麗亮色,有時是精心細描,有時是大筆潑繪,無論怎么看都是很美的,岸邊的葦草也從鮮綠變作了金黃,它們映照著水面的葉子和弧形流暢的支桿在陽光下交織成了光的海洋,葦花便是那層層疊疊的波浪,當風吹起時,大片毛茸茸的雪便從浪頭飄了起來,將生命朝廣闊的天地擴散。
精靈在抬頭看向舷窗外的時候,不能不想到自己的上一次航程。她能夠欣賞這沿路的景色,心靈如同在森林那般澄凈和愉悅,是因為她已經在居留新瑪希城的過程中消除了心中的塊壘嗎還是因為她要去的地方是即將聞名于世界的奇跡之都,能夠給她更多問題的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