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爵沒什么表情地看了這幅地圖一會兒。意識到并非敵襲的侍者們已經重新安靜下來,公爵又做了一個手勢,將這份具象化的坐標重新變為明亮的星辰。
宮殿主管手托銀盒走上前去將這顆星收起,公爵說“拿去給人王吧。”
總管輕聲應道“是。”然后他退了出去。
柔軟如絲的成簇管線輕柔地從公爵的長袍下滑出,這位公認的當時僅次于人王的強大貴族走下臺階,緩步行出陽臺,在經過機械騎士時只是伸手撫過,不僅它們正泄露著能量的內部回路被修復如初,破損的外殼也回到了初始狀態。
沉默的騎士重新站起,廳內的侍者用崇敬的目光追隨他的背影。
僅次于人王與其說是事實,不如說是公認的謙辭,現任人王無論何等方面均不能與這位公爵相比,只是后者承認前者的地位,并給予其應有的權威。
雖然這權威既不充分,也不完整,那位人王的能力和魄力即使在愈發腐化的貴族中尚算可觀,卻顯然難以擔當這宏大的千年計劃的最后收束者,所以雖然公爵自回歸后對他們是冷淡而不假辭色,甚至正是因為他是如此冷淡得近于厭惡,眾貴族反而對他更為尊崇,事事以他為主,正如此時緊隨信標蜂擁而來的無數信令。
信標如約抵達,總計有五十四名高級領主得到了降臨坐標。
微風拂面而來,森林的氣息一如往日清新,公爵俯瞰腳下城市,彩色的樹蔭環繞著鱗次櫛比的高層建筑,人們走在路上,飛在空中,一群單人飛行器伴隨鳥群飛越城市,能夠從風中分辨出年輕人歡悅的叫聲。孩子們總是很有活力。
也許是因為等候已久的時刻終于來到,公爵有一瞬間想起曾同自己在此處并肩而立的人。
當你想要的越多,付出的代價自然就會越大,這是世事的常理。
城市猶如花瓣的障壁外部,云海的邊緣亮起道道流光,那些是來自各方的領主使者,接受到它們在進入警戒范圍前發出的友好信號,并獲得來自上層的指令之后,最大一片懸浮平臺緩緩升上前位,來者皆是身份高貴之人,于是很少動彈的禮官們也行動起來,開始準備儀仗。
不安的風從城市外部吹了進來,公爵垂下眼睛,森林中再度飛起鳥群,侍者托著禮服與安放在靜止力場中的種種飾物從廳外魚貫而入,公爵看向遠方,露出毫無慈悲的笑容。
“物競天擇,”他說,“適者生存啊。”
第一名外域使者走下機械船,正式踏上城市領土的時候,在另一側的中洲世界,鋼鐵箭雨攜帶著蘭德皇子的最后意志,正傾盆而下。
比起工業聯盟宛若雷神之錘的火炮攻擊,這些從數千米高空落下的金屬雨滴的降落幾乎是輕柔的,筆直的銀色雨線落在城市中,落在河水中,落在大地上,除了偶爾穿透某些金屬時發出當的一聲,就只有颯颯的破空聲和嗤嗤的落地聲,護城河的水面上濺起朵朵的水花,大地上泛起一層薄薄的煙塵,視力較好的人可以清晰地看見,在“雨水”最為密集的下城,尤其是內城城區,依舊聳立的城墻,已經傾頹的建筑,表面正在迅速呈現出如鐵刷刷過的“雨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