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還有那種一輩子都被猴王驅使,終其一生就連后代都無法留下,只能為群族辛勞至死的猴子……它們每日尋覓,進食,睡眠,日夜循環,時光流逝,最終化作尸體枯骨,失去所有留在世間的痕跡。
這是活著嗎?
離開叢林,平原上的農民又如何呢?那些手腳都滿是老繭的老農啊,他們一輩子耕種,一輩子收獲,他們在泥土中耕耘一生,開墾更多的土地。他們留下后代,后代也是農民,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最終整個布索特平原都成為了飛焰地的耕地,而他們作為農民的土地還是那么多,收獲與稅收還是那么多。
是的,一次變異的雜草和返祖的鼠災,就能將整個布索特平原都侵害回原本的模樣——農夫們數十年來的開墾,一夜就被復歸于原狀。
最后又被他一把火化作灰燼。
來回反復,一切都沒有改變。
所以說,叢林中的猴子,平原上的人類,大家的區別是什么呢?
人類的思想,人類的智慧,人類活著的實感……究竟在何處呢?
因達斯提爾驚人的天賦,他們一系被召回炎淵地,父親成為了飛焰地的武士,聽從曾祖父,也即是這一代炎淵王第十二子的差遣。
父親高興無比,因這是他的榮耀,也是絕佳的機會——達斯提爾的成長需要資源,這在鄉下地方的布索特平原是無法得到的,只有成為飛焰地的武士,通過生死間的搏殺才能獲得。他從不懷疑自己孩子的潛力,只要讓他成長起來,他的焰光將讓整個世界都矚目。
年幼的孩子注視著武士離開宮廷,注視著一位位武士離開宮廷,那是他的父親,叔叔和伯伯。這些有著王血,似乎比農夫和獵人更加崇高的王之子嗣,也與被驅使的猴群,離巢的工蜂并無區別。他們想要獲得更多的食物,權力和待遇,就只有立下功勛。
他們奮力搏殺,飛焰地的武士與遠岸島交戰,與七城聯盟交戰,與帝國交戰,與飛焰地內部的自己人交戰。阿巴薩羅姆和涅瑪薩斯雖然實為一體,但內部仍有巨大的爭端。
孩子理解這一切,他在母親的懷里守候著父親的歸來,等待他邁過門框。
但他的父親沒有回來,那個男人燦爛的死去了。
根據唯一幸存的一位叔叔所說,那個男人用自己的生命拖住了帝國的一位騎士長,讓構裝騎士傾瀉了足以將山岳抹平的火力,為對方留下了致命的傷勢。
值了。他們說。生命就該這樣璀璨燃燒,那男人無愧于炎淵之血。
真的嗎?孩子這樣想。生命真的該這么用,就是一瞬的璀璨燃燒?
看著父親的黑白相片,聽著母親的哭泣,他人的贊美和奉承,孩子回憶著父親帶著自己在叢林中行走歡笑的日子。
那些日子,那些日子……
那些日子,就像是自己幼時點燃的那片原野那樣,所有綠色和生命都化作虛無,終究在烈炎的炙烤下失去了所有顏色,成為了灰燼。
因為父親的功勞,達斯提爾順利地長大,初為少年的他已有足夠的實力,去成為飛焰地的武士。
他與自己的兄姐叔伯一同出任務,一同接受炎淵王的調遣。他們暗殺敵首,襲擊后方,正面對抗,亦或是作為戰爭時的特戰小隊潛入敵人的領地中破壞……他們收集情報,盜竊珍貴的物資,戰勝難纏的同行。
當然,他們也會鏟除領地的魔獸,清剿國內的盜匪。他們會鎮壓叛亂的平民,也會與天災對抗。
飛焰地的武士,飛焰王的子嗣……他們就像是一個巨大的蜂巢,每個人都為了成為王而奔波,而絕大多數人,終其一生,都不過是為蜂巢奮斗的工蜂。
達斯提爾對這一切只感到無趣。
他最常選的任務是殺人。這對他而言和點燃布索特的平原沒有區別。他殺死了許多人,遠岸島的精銳術士,七城聯盟的重甲大劍手,帝國的菁英騎士……他常常選擇那些看上去最棘手的對手,然后每一次都活著歸來。
凡人常言生死之間有大恐怖,亦有人說生死之間有大刺激,無論是誰,都能從中找到自己生命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