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辰影剛想抽回視線,那女孩睫毛一揚,抬頭,似乎篤定了什么。離得太遠,看不清細微表情,卻能感覺她整張臉仿佛亮起來,珠光瑩瑩的神姿。
靜與動,是儼然不同的感覺,也有不同的美感。
何辰影的目光在空中停頓了會,既而抻了抻胳膊,頭微微后仰,懶懶地舒展了下后,“行啦,拍戲吧。”
“姐姐,現在只有你能救妹妹了,她的情況已經不能再拖下去,這是最后的辦法了。”何辰影站著,向小園也站著,鄒一蕊坐著,她鎖著雙眉,臉色微白,舉手去牽住何辰影的手。
何辰影仍舊看著向小園,下意識地回牽緊了鄒一蕊的手,而后者仿佛得到了安慰似的,更近一步地緊緊拉住,尋求更多似的。何辰影不得不側過身,后退一點,讓她靠在自己的身側。
兩人有一種互為支撐,自成一體的感覺。
不得不說,鄒一蕊只要有何辰影和她搭戲,簡直是超水平發揮。
何辰影確實很會帶戲。
向小園的目光在她們身上掃了一圈,扯了一下唇,“我要是不同意呢”
何辰影的肩膀瞬間塌了塌,又直起來,啞聲道“如果我能夠配型成功,我也不會要你移植的。”
“如果你能夠成功配型,你就不會找我了吧”向小園的眼里空空的,不是無神,是一種悲涼和苦澀極致的無力,看似空泛,看似平靜,實際懸著,隱著,暗藏著。
以為和母親培養起一點感覺了,以為以后都會有她在身邊了,她會真心疼愛自己,母女之間終于要嘗試著相處,生活,來消弭多年來的生疏。
原來真相是要與妹妹配型么
到底是什么時候就取了她的血呢
哦,是重逢見面那會么那會說要給她檢查身體,帶她去醫院體檢的時候,偷偷配型了吧
向小園眼里悲涼,嘴角卻奇異地浮起一縷笑意,頭微微往后,審視著她們。
那眼里的東西是悲傷的,那嘴角的笑是諷刺嘲諷的,在諷刺自己的親生母親和妹妹么在嘲諷自己的命運么這殘破的人生,一點幸福的期盼都不給她如此吝嗇如此殘忍那動作,眼神,是憤怒的,燃燒著的,你說清楚是不是根本無心找我找我只是為了你的寶貝女兒配型
想要演出角色,就得先成為她。
并且確定自己就是她
這是演員必須要有的信念感這是一切表演令人信服令人共情的支撐點。
這一場的園兒不一樣了
不僅菜卷,在場的所有工作人員都發覺了。
全場無比寂靜,這一刻都進入了大女兒的心境
是啊說清楚到底是不是
何辰影暗自心神一動,咦
這樣的控訴對任何一個母親都是受不了,何辰影的嘴唇顫抖了起來,這一秒苦苦撐著情緒了,喃喃道“當然不是,媽媽,媽媽也找過你的,找過的,找了很久的”
她渾身的筋骨都軟了,仿佛站不住了,“找了很多地方找了的”
這臺詞斷斷續續,重重復復的,仿佛不敢說清楚,也好似真的說不清楚,經年累月,有多少次的希望就有多少次的失望,到后來,她就不找了,承受不住了,到后來,有了新生的孩子,無意識地下意識地就把重心挪了,找也繼續找的,就是
不敢,或許是不愿再放那么多的希望了。
是的,她告訴自己是這個原因,不是她不愿意去找。
“我”何辰影仿佛就撐不住,一下腿軟,身子打了個趔趄,收住了,低頭捂住唇,顫著雙肩哭泣。
終究是虧欠的,不敢直視這樣的眼神。
啊好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