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寂臉色還有幾分蒼白,他垂著眼簾不說話。
皇后神情悚然一驚,“莫非……”
梁寂默了片刻,才低聲回話,“娘娘,奴只是一個奴才,為主子分憂是分內的事情。”
皇后眼光一閃,面露驚疑地審視著他。
梁寂仍然原地站著,垂眸順耳的。
皇后看了他一會兒,也沒發現什么破綻。
如果真是他,他又是怎么逃過仁壽宮的審問?如果不是他,他為什么要說這樣的話?
難道真的是太子?
他真的等不及了嗎?
自從崇平嫁入了武定侯府后,太子就沒緩過神來,多做多錯,少做少錯,始終討不了皇帝的歡心。
太子一直郁郁寡歡,連太子妃都很少見,終日與這閹人……
皇后的瞳孔略微縮了縮,盯緊了梁寂看。
梁寂在她的目光之下,靜立不動,就像一副毫無靈魂的軀殼,他高瘦纖弱,有一種雌雄莫辯的氣質。
氣氛陷入了緘默。
寢殿里只有他們二人。
這是何辰影第二次和小園對戲。
她和很多年輕的女演員對過戲,不過都比不上和小園對戲時候的感覺。早前在《抉擇》,向小園一開始演的時候還有些用力過猛。
像所有急于證明自身實力的年輕人一樣,自顧自己演,不能考慮對方,所以鄒一蕊與她演戲的時候被她壓制得動彈不了,錯漏百出。
何辰影當時見不得她濫用自己的天賦,多多少少也有點想要護一下鄒一蕊,畢竟是同個公司的人。
只是真正對戲起來,她才發現這女孩子比她想象得還要有天賦,而且遇到自己也不膽怯,反而發揮得更好更驚艷,那一處雖然當年葦家寶說要剪掉,可實在太精彩了,碰巧那時葦莊看了那里,才能保留了下來一些鏡頭。
那時《抉擇》與她的對戲里,在何辰影給她的有限發揮空間里,她不僅超常發揮,還能另鑿空間填滿角色的個性。
而此時梁寂和皇后的對戲,這一場兩人的空間都很大,該怎么演,尺度怎么把握,全靠她們兩人。
何辰影內心升起一點點難言的,特別的期待。
這與之前和朱萼華對戲時那種全然的興奮和斗爭感完全不同。
小園忽然動了,她走到宮殿的燭臺,動手撥了撥燈芯,那昏昏暖暖的光映著她的臉,白璧無瑕。
她有極其精致漂亮的五官,確實很符合劇本里梁寂那美顏盛世描寫,那點燈光映著她的側臉,隨著她轉過來又倒映在她的眸中。
“娘娘,”她走近,望過來的眼睛深深的,像是能把人心都吸附進去,“請娘娘放心,奴是太子的奴才,也是您的。”
何辰影勾了勾唇,“是么?”
她頓了頓,朝小園招了招手,“你過來。”
梁寂走近,跪了下來,皇后往下一瞥,捏起她的下巴,“你到底是誰的奴才只有你自己知道,你要藏好了,一旦尾巴露了出來,會發生什么事情你知道的,對嗎?”
梁寂睫毛顫了顫,“奴知道。”
皇后松開了手,居高臨下地望了她一眼后,轉過身去。
梁寂磕了個頭,慢慢起身,準備離去時,皇后瞥了他一眼,“誰讓你走的,過來伺候。”
皇后坐在妝臺前拆發簪,梁寂上前接過她的鳳釵,取了梳子給她梳頭,一下一下的,充滿了耐心。
皇后在鏡中靜靜地瞧著梁寂,神情有一瞬的松動和悸動。
她也累了。
她也心灰意冷。
她也糊涂了。
她與皇帝成婚的這二十二年,他對她敬重有加,恩愛不足,在這深宮之中,她度過了無數的寂寞的夜晚。
等到鄭貴妃的小皇子出生,夜晚就不止寂寞了,還有擔憂,警惕,不安。
自從崇平嫁給武定侯后,她更是沒有睡過一個好覺。
“娘娘,這幾天您擔心太子,還要看護皇上,奴給您松松筋骨。”梁寂放下梳子,細白的手掌輕輕地攏上了皇后的肩膀,給她按壓著,“您受累了了。”
皇后倒也沒有就拒絕他,她長嘆一聲,“你倒是懂得本宮的辛苦,太子估計在怨我沒本事吧?”
梁寂長長的睫毛交織著,看不清他真實的想法,“娘娘……”
皇后眼眶紅了起來,“他性子軟弱,讀書也一般,可他就是太子,是儲君,他也該立起來了!不能事事都靠我,又來責怪我!”
梁寂溫聲道:“娘娘,您誤會太子了……”
“我現在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了!”皇后哭了起來。
梁寂半跪下來,遞上了手帕。
皇后邊拭淚邊看著他,“你來說說,太子到底在想什么呢?”
梁寂跪著,“奴也不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