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樓男把煙盒扔過來,淡淡笑道:“兄弟啊,謝謝了。”
我見他心情漸復平靜,知道猛藥已經下夠了,現在該小米粥就大頭菜暖胃了,我說:“其實你跳樓為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最清楚,是為了老婆和你打離婚嗎別把自己裝得那么癡情了,不就是賠了錢腰桿沒以前那么直了嗎,話說回來還不是為了個面子,以前裝b還有點小資本,現在賠了夫人又折兵,自覺無顏面對江東父老,對吧”
跳樓男嘆了口氣說:“讓你這么一揭我才發現你說的都對。”
我站起來走到他旁邊坐下,這次他沒有任何抗拒,我說:“這沒人認識你,拍拍屁股上的土走吧,要不是群眾‘配合’你沒幫你報警,你下去也得被弄個妨礙公共治安,不拘你兩天起碼批評教育一頓少不了,回家吧,路上買點菜,晚上回家和老婆一起做頓飯,把姑娘哄睡了再和老婆親熱親熱,睡一覺明天起來又是一條好漢。”
跳樓男眼淚巴茬地聽著,抽著煙,最后看了一眼樓下因為失望而四散奔走的人群,低聲說:“兄弟,你是好人。”
我率先站起來,卻見他還坐在那,我變色道:“怎么,你還想跳啊”
跳樓男可憐巴巴地看了我一眼,伸出手來說:“拉我一把行么,我腿軟……”
我把他提溜起來,幫他拍了拍褲子上的土,領著他往樓下走,快到了樓門口的時候,他忽然站住說:“等等兄弟。”他迅速掏出一個小本本來在上面寫了一個號碼撕給我說,“出了這個門口,你就是我的恩人,以后無論天涯海角黑夜白天,隨時找我。”
我裝進口袋,往外看了看,一把把他推進人群,說:“走吧。”
跳樓男很快消失在人海里,很快杳無蹤跡。
我坐回車里,邊喘氣邊擦汗,項羽依舊把胳膊支在車窗上,看著外面散開的行人說:“救人比殺人累吧”
李師師使勁瞪了他一眼,無限崇拜地對我說:“表哥,你太棒了,你跟他怎么說的呀”我笑而不答。
這也是我用我的讀心手機干的第一件正事而不是百無聊賴地偷窺,沒想到區區一句話換來的代價是一個生命。
當然,救了跳樓男我也很開心——終于不堵車了。
然后我們開著車,像脫了韁的野狗一樣(注意到沒,本書第二次用這個比喻)直奔張冰爺爺家。
張冰的爺爺家在二樓,舊區委一直從建國到前幾年都是區政斧的所在地,直到年輕一代的領導班子開發了鬧中取靜還有山有水的新區委,舊區委遂從職能到地理位置都一落千丈,現在被幾幢商業大廈擠出了人們的視野,就像失勢的小官宦被財大氣粗的爆發戶欺壓著一樣。而區委宿舍,也就成了退出歷史舞臺的干部們養老的地方了。
我們走進青灰色臺階的樓道,兩邊的墻皮蜷曲班駁,露出里面結實的水泥來,李師師敲了敲門,老保姆開了第一層門,首先就看見了項羽,她像看見了天神一樣唬得后退了一步,李師師笑著打招呼:“阿姨,不認識我啦我是張冰的朋友,上午剛來過。”
保姆看著李師師說:“對,你不是小楠嗎,冰冰說你是她的好朋友。”她警惕地看了我和項羽一眼,遲疑地說,“這倆人是……”
看來保姆警惕姓很高,這只能說明她很負責任,現在搶劫孤寡老人的事情屢見不鮮。
李師師介紹我們說是她表哥,順路來探望張冰爺爺老保姆才猶豫著放我們進去,而且我覺得她這么做并不是放心我們,而是她認為那扇古老的防盜門不值項羽一踹,不如索姓磊落一點,豁出去了。
老保姆見我們進屋沒有露出灰撲撲的尾巴和尖利的牙齒來,這才真正放心,她邊帶著我們往臥室走邊說:“爺爺剛睡了會。”
床鋪上,一個白頭發老頭躺著,肚子上搭著毛巾被,雙手規規矩矩放在小腹上,眼睛微微睜著,可以看到眼珠子很有規律地動著,除此之外,全身都保持著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