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雪霽在門口等了一會兒。
他以為大概還需要更久但門開的時候要遠比張雪霽內心預定的時間短。好像他只是在外面站了一小會兒,外層百葉窗的光都還沒有把他臉龐曬熱。
身后的門吱呀一聲打開,張雪霽下意識的挺直脊背回頭看過去
穿著嫩綠長衫的謝喬喬安靜的站在門邊,被梳理整齊的發髻上簪著那支蝴蝶發卡。
她站得很直,漂亮的發髻和柔和的衣衫顏色也并沒有顯得她比平時柔和多少。她用那雙冷淡的丹鳳眼看人時,目光依舊透出冷漠的意味。
但明顯的,沒有穿黑衣時那樣兇惡了。
張雪霽后退兩步仔細看,摸著自己下巴,頗覺遺憾“早知道應該多買一點簪子的,就別一個發卡還是太素了。”
謝喬喬抬手摸了下自己頭發上的發卡,語氣平平“我覺得都差不多。”
張雪霽持續用思索的表情盯著她看,謝喬喬也無所謂,就站在那隨便他看。
張雪霽嘆氣“臉還是太顯眼了,化妝的話你肯定會忘記卸妝的。”
其實也不是臉顯眼。
主要還是氣質,謝喬喬這種人往那一站,半句話不說就讓人覺得打不過的奇特氣質,過于明顯了。而且以謝喬喬的性格,也不能指望她突然演技飆升學會掩藏自己的性格,變成一個馬甲千變萬化的多層套路達人。
謝喬喬又摸了一下自己的臉,眉心微微皺起。
忽然一陣巨浪拍打的聲音憑空在走廊處回響。
那聲音太大,周圍的幾戶房客都好奇的推門出來看;謝喬喬抬眼看向走廊墻壁上的百葉窗,半透明的玻璃窗戶上,白色泡沫緩慢滑落尚未落底,新的浪頭又撲上來,重重拍在窗戶來,將舊的浪花拍成碎末。
這艘船進入外海區了。
張雪霽走到窗戶邊,把手貼在玻璃上。他掌心的溫度很快在冰冷的玻璃上捂出一層白氣。
“春明號從風陵渡口出發,中途會經過三個補給站,半個月后才能抵達羅火洲。”
謝喬喬“這么遠的嗎”
張雪霽輕笑“畢竟隔著一整個東海呢。我記得那三個補給站分別在三個海城上,如果運氣好的話,我們還能碰上鮫人紡紗和海市蜃樓。”
謝喬喬走近窗戶,兩只手都按在玻璃上。她眼睛眨也不眨的望著窗外,兩只手都按在玻璃上;外面的海浪不斷撲起撞在玻璃上,隔著厚厚的一層屏障也能感覺到外面海水冰冷的溫度。
外面的窗戶已經完全沒辦法視物了,只有渾濁海水和翻涌的白色泡沫。
她望著那些不斷冒起又被打碎的白色泡沫,沒有說話。
漁村外面的世界,真的太大太大了。
當日平安無事,除去帆船駛入外海時引發了一些初次出海的人的驚嘆外,幾乎沒有任何風波;就連早上謝喬喬在甲板上揍人的時候,也并沒有什么吸引人的后續。
畢竟打不過出門在外,惜命還是要惜的。
入夜時張雪霽早早躺在地鋪上,墊著枕頭用方格子玩數獨。
九宮格是他自己畫的,線有點歪,但他反正不是強迫癥,不強求這個自從張雪霽把數獨這個益智游戲介紹給學宮里的算術先生后,道載學宮的入學測試題就開始一年比一年變態,能考進去的人從十分之五銳減成十分之二。
張雪霽每年在考場假裝路過的學長,看那些學弟學妹預備役對著算數卷子抓耳撓腮時,都情不自禁的露出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