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垂眼時,眼睫在蒼白臉頰上投下一小片黛青色的,被微光拉長了的陰影。冷色調的陰影顯得她整個人更加冷硬,漠然,猶如與這個世界天然存在著不可調解的隔閡。
張雪霽腳步慢了下來,遲疑的看著謝姑娘背影;這種時候他恍然有種謝姑娘距離自己特別遠的感覺。其實平時也會有這樣的感覺,但從來沒有哪一刻,這種感覺如此強烈。
他想起自己在現世遇到謝姑娘的時候。她那時候已經變得溫和了許多,但還是這樣孤獨的表情,這樣強烈的隔閡感和疏離感。
她永遠就這樣在人群之外,安靜獨自的坐著。
張雪霽腳步停下了片刻,但很快又繼續往前走,走到謝姑娘身邊,坐下來“蘇道友他們煮的面糊。”
他把碗遞給謝姑娘,謝姑娘沉默的接過碗,兩三口把面糊吃掉,然后將碗還給張雪霽。
張雪霽捧著個空碗,但沒有走,還眼巴巴的看著謝姑娘謝姑娘睜眼,看向他“還有別的事嗎”
張雪霽“沒什么,就是等著和你說一聲晚安。”
謝姑娘蹙眉“晚安”
張雪霽解釋“我老家那邊的詞,意思就是希望你今天晚上會睡得很好,并做一個美夢。”
謝姑娘安靜聽著,但直到張雪霽講完,她都沒有說話,只是沒有任何表情的注視著張雪霽。沙漠深夜的月光前所未有的明亮,將周圍的沙子都照得泛出一點銀白的金光,夜風卷著砂礫吹拂過人的臉頰,磨得人臉頰發痛,眼眶也痛。
但謝姑娘就好像沒有痛感那樣,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著張雪霽,黑色細碎的額發被風吹得不停晃動,偶爾掠過她眼睫,卻無法遮擋她的目光。
被她注視的張雪霽,頓時肉眼可見的緊張起來。他摸了下自己的臉,猶豫片刻,問“我臉上有東西嗎”
謝姑娘搖頭“不,沒什么我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張雪霽“什么事情”
謝姑娘重新把眼睛閉上,語氣淡淡“沒什么。”
就好像是大人在熬夜加班的時候,哪怕收到一條早點睡覺別熬夜的關心短信,也會在遲疑片刻后放下手機繼續工作一樣;雖然用現世的比喻來形容謝姑娘并不太適合,但大人的原理在這里面倒是一樣的通用。
畢竟謝姑娘已經是一個成熟的大人了。而在她眼里,張雪霽雖然年長她一歲,但在心性上確實和孩子沒什么區別,帶著點過于天真稚氣的赤子心性。
第三日的夜晚,眾人終于抵達了鳳凰圩附近。因為蘇益川得到的命令是并不踏入鳳凰圩,只在外圍等待戚忱。所以在靠近鳳凰圩之后,蘇益川便禁止藥王谷的弟子們到處亂跑,原地扎營等待。
他們帶足了物資和藥材,而且修士的身體耐力遠勝過凡人,所以在沙漠里駐守六個月完全不是問題。
而他們選擇露營的地方,是距離鳳凰圩三里外的某處背風坡,在這里已經隱約可以看見遠處鳳凰圩的巨大輪廓,猶如被赤紅色翅羽簇擁的巨大領地,在沙漠中如同太陽一般耀眼。
藥王谷弟子們夜間有規定輪流守夜,看守行李,檢查藥材的小組。即使后面張雪霽和謝姑娘加入之后,他們的組隊也沒有就此打亂所以晚間守夜并沒有他們兩個人事。但即使如此,謝姑娘晚上也是不睡的。
她看似坐在無人處安靜的閉目養神,但實際上任何的風吹草動她都一直在注意著。
直到夜深人靜,藥王谷弟子除去守夜的三人組外,其他人都縮在駱駝底下睡熟了。謝姑娘站起身,衣袖上積落的黃沙簌簌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