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寧坐在沙發上,雙膝曲起,下巴墊在膝蓋上,歪著頭,盯著沈明枝,面對她伸出來的手,久久沒動靜。
“還沒睡醒”沈明枝皺了皺眉。
“嗯。”
“昨晚幾點睡的”
“六點。”
沈明枝一愣,手心一空。
孟寧接過三明治,咬了一口,含在嘴里咀嚼幾下,咽下去,忽地重重嘆氣,“我早上六點才睡的。”
現在才九點。
孟寧的作息跟小學生沒差了,早上六點醒,晚上十點睡。即便當年出國留學,她也不需要調整時差,到國外的第一天,就在當地時間的晚上十點睡過去了。
從來雷打不動早睡早起的人,突然間早上六點才睡,再結合昨晚她發來的消息,沈明枝小心翼翼地問她“是發生什么事了嗎”
孟寧輕聲“如果,你喜歡的人對你忽冷忽熱,你會怎么辦”
沈明枝毫不猶豫“我會讓他去死。”
短暫的沉默。
沈明枝驟然意識到什么,“江澤洲對你忽冷忽熱是嗎”
孟寧眼睫低垂,聲音沉悶“嗯,是吧。”
沈明枝“你們不是去參加親子活動了嗎怎么就,忽冷忽熱了”
孟寧“我也不知道。”
她握三明治的手漸松開,三明治自手心滑落,掉了一地。“咚”的一聲,四分五裂。隨之一同落下的,是她眼角的眼淚,憋了一晚的眼淚,無法遏制地滑落。
“枝枝,你知道嗎,我寧愿他不邀請我,我寧愿他從始至終,都對我很冷淡,也好過”她哽咽著,說不出話來。
沈明枝彎腰抱住她,此刻,安慰的話語,不如一個擁抱管用。
孟寧嗚咽“我好累啊,枝枝,我真的好累。”
她不說放棄,也不說不喜歡,只是反復一句我真的好累。
孟寧也不知道為什么,昨晚即便被江澤洲那樣冷待,回到家后,她也覺得沒什么的,她已經擁有很多很多了,所以得不到江澤洲,對她而言,也沒什么的。
這段感情從一開始就是默默無聲的,所以即便不能和江澤洲在一起,也沒關系。一切都是她自己的事,是她一意孤行的喜歡,她的喜歡,是一腔孤勇。
她這般安慰自己。
可今天見到沈明枝,她不由地紅了眼,眼淚一顆接一顆掉落。
人在至親至愛之人面前,是不需要假裝堅強的,是可以懦弱,可以示軟,可以當個流淚的小孩兒的。
到底是沒睡多久,孟寧哭著哭著,又睡了過去。
沈明枝從臥室拿了被子給她蓋上,踟躕許久,拿著手機到陽臺,給通訊錄里積灰了的手機號碼,按下通話按鈕。
望江嘉苑的六棟八樓,和七棟八樓,在同一條水平線上,中間隔數十米,毫無阻礙。
陽臺正對陽臺。
沈明枝站在七棟八樓的陽臺,水平線的另一端,六棟八樓
周楊正在數落江澤洲。
“江小三,你他媽的真當人小三去了你還夜不歸宿”
“你都多大了二十六了學誰不好學我”
“夜不歸宿就算了,你回來還一身酒味”
“你老實交代,是不是和那個女的做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事”
江澤洲剛打開家門,劈頭蓋臉好一頓罵,本就頭疼,現在心情閾值至臨界點,臉色鐵青,關門的力度極大。
“砰”的一聲。
周楊覺得地都在震。
他下意識往后退,“有話好好說,千萬別動手,動手別打臉。”
江澤洲面若冰霜,懶得搭理他,轉身進洗手間洗澡。
周楊還想說什么,手機鈴響起,他掏手機想按掛斷,看清來電人的那一刻,指尖顫動,下一秒,他移步到陽臺,接電話前,清了清嗓,才接起。
慵懶又玩世不恭的語調,“喂,哪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