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話,是王離早就想跟王父王母說的,可是不止是他們,連王離自己都不贊同她的觀念,在他們眼里,王留是她的責任,不是現在,也會是未來。
王留是她的責任,可王留怎么會是她的責任?
就因為她們一起出生?就因為她們血濃于水?
“你說話啊,你根本不知道我在說什么吧?”姜璃氣急敗壞,“你他媽說話啊!”
王父從桌子對面站起身,一巴掌扇在了姜璃的臉上:“王離!”
疼痛,從背上,從小臂,從臉上,從四面八方襲來,從王離的身上深深地扎進姜璃的心間。
姜璃偏過頭,不再看王父王母臉上的表情。
耳邊是王留的尖叫聲,她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無法控制自己的聲音,甚至不知道她喊出的話語多么刺耳,她的四肢越來越不協調,她漂亮的五官開始扭曲。
那張跟王離相似的五官猙獰又可怖。
“離離,你……你嚇到你妹妹了。”王母緊緊地抱著王??,連忙捂住她的耳朵,跟姜璃說,“你看看你妹妹啊,她嚇到了啊,你作為姐姐怎么能……”
話還沒說完,姜璃就摔下了碗。
“怎么能?為什么不能?”姜璃真的不理解,“就因為我做姐姐嗎?嚇到她又怎么樣?不照顧她又怎么樣?”
王父王母不可思議地看著她。
“我要對她的人生負責什么?我為什么要對別人的人生負責?王留會對我的人生負責嗎?”
話語從喉嚨里蹦出來,那些王離早就想說的話,一直憋在心底的話。
王離曾經不敢說的話,現在一定要由姜璃說的話。
“我做了我全部能做的事情啊,還不夠嗎?同樣的畫畫你們不在意,只會夸她畫的好。家里的肉我吃不了,就因為她要補充營養。放棄了好的初中,我他媽要陪她去一個爛初中,周圍同學瞧不起我,他們打她,我他媽忍受著,還不夠嗎?還要我做什么?”他們的目光深深刺痛了姜璃,她大聲質問他們,“上大學,我他媽上大學有沒有問你們要一分錢啊?還沒畢業我就要往家里打錢啊!別的同學出去玩!別的同學去旅行!我他媽…….我他媽做兼職,做家教,我連我最想看的美術展都不敢去啊。畢業了拼命拼命存錢,我存到什么了?你們關心過我嗎?你們了解過我嗎?”
王父王母愣了又愣,他們張嘴卻插不上一句話。
“留留!留留!留留!你們腦子里只有王留,只有怎么治好她。”
她心里憋了一股勁,馬上要喘不上氣。
她緊緊地攥著拳頭,指甲在手掌里流出很深的印痕。
可是那些都不足以讓她疼痛。
在家里,爸爸媽媽會以王留身體不好需要更多營養為由,他們把盤子里僅有的一點兒葷肉撥進她碗里。
在學校,同學老師們會以王留殘疾到腦子有病為由,他們孤立她,鄙夷她,對她施行拳打腳踢。
王留不會回應任何人的話,她有一套自己的邏輯體系,遇到不安或者危險會無數次的重復一句話,重復讓她感到心安,重復讓她感到平穩,像是在夜晚開燈,像是在座椅上的安全帶,畫畫就是王留的安全詞。
這些記憶,這些話語,她為什么會這么熟悉?
似乎就是該由她說的,似乎就是她一直想說的。
“她自閉癥,自閉癥,你們懂不懂啊?她治不好啊!正常的教育她接受不了啊!送她去特殊學校就怎么了?低人一等嗎!”姜璃太生氣了,憤怒幾乎要沖昏了大腦,她必須說,“放手啊,送她走啊,別讓她出現在我的人生里啊。”
她完全不想要王留這個妹妹啊,她是她的累贅,她會耽誤她的人生。
別耽誤她的人生啊。
為什么要耽誤她的人生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