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南軻倒是并未看他,自己兩三步上了棚船甲板,然后才回過頭看向姜令窈,沖她伸出臂膀。
“小心些。”
姜令窈抿了抿嘴唇,還是扶著他的胳膊上了棚船。
小珍的棚船雖然已經廢舊,可她打理得很是干凈,甲板上曬著漁網,五六個背簍、魚簍堆放在角落,顯得很是整潔。
姜令窈捏著鑰匙來到門邊,輕輕開了門鎖。
隨著銅鎖被取下,那扇并不厚重的木門吱呀一聲開啟,借著下午時分的明媚天光,兩人一眼就望進了小珍的棚屋里。
棚屋很小,小的只能放下一張板床,一個方桌并一個小小的箱子。
一切都是陳舊的。
被褥是舊的,方桌的四條腿粗細不一,一看便是拼湊而來,只有那木箱看起來周正一些,卻也只能堪堪放些雜物。
屋中低矮,段南軻很難進入,姜令窈便道“大人在外面略等,我進去查看一番。”
段南軻嗯了一聲,又叮囑一句“小心些。”
姜令窈彎腰進了棚船,她身量比尋常女子要略高一些,因此在棚船站直,總覺得頂棚都能碰到頭頂,很有壓迫之感。
“死者身高約五尺,比我要矮了幾寸,如此看來這棚船倒還勉強能住。”
姜令窈先是翻了翻床鋪,又看了一眼方桌,最后打開箱子。
箱子里只有兩件舊衣,一床冬日的薄棉被,其余再無他物。
這間門棚屋可謂是家徒四壁,一點值錢物件都無,若說有什么特殊之處,便只有桌上的一盞紙燈。
這屋里上上下下都是舊物,只有這紙燈是嶄新的,紙燈是六面燈,每一面上都繪了一叢繡球花,看起來極是細膩。
姜令窈捧起這盞燈,里里外外看了一圈,也未在燈上尋到匠人印記,便轉身問段南軻“段大人,屋中只這一盞燈特殊,不如先取回縣衙,暫做證物。”
段南軻瞇著眼瞧了瞧,道“可。”
待得兩人從小珍棚船出來,段南軻才道“我觀那杏花嬸,總覺她對于小珍之死太過悲傷,小珍雖是她家所救,但通她家并無關系,這兩年也并非日日都來往,但那位杏花嬸卻哭得難以自已,反復說是因自己之責,倒是有些耐人尋味。”
錦衣衛審的犯人多如牛毛,無論是嫌疑人、犯人還是證人,他幾乎都能一眼看出破綻,就如同杏花嬸這般,悲傷得太過,也是一種與常人不同的破綻。
姜令窈腳步微頓,她卻微微蹙起眉,不太贊同段南軻的話“同情弱者,傷心逝者,我以為極是尋常,難道杏花嬸對于小珍的被害不應該難過”
段南軻也頓住腳步,兩人便在安靜的漁村中對望。
姜令窈的鳳眸狹長委婉,眼頭微垂,眼尾上揚,笑時有流光溢彩閃現,不笑時卻又那么沉穩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