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南軻把繡春刀收回刀鞘中,蹲下身來,用繡春刀輕輕一挑,就把那干瘦得似乎沒有重量的人翻了個個。
當他胡子拉碴的面容出現在兩人眼前時,姜令窈一下子便瞪大眼眸。
此人頭發花白,面容蒼老,胡子糾成一團,瘦得幾乎沒有人樣。
但姜令窈還是一眼認出此人面容。
“薛定山”她驚呼道。
姜令窈擅識人面。
地牢中此人雖骨瘦如柴,蒼老病弱,但眉宇之間同今早剛死的薛定山卻有七八分像。
尤其因薛定山是死者,要查其死亡線索,姜令窈特別仔細端詳過薛定山的面容,故而此刻一眼就認出此人是誰。
段南軻眉峰緊皺,他低聲道“人還活著。”
活著,但也是行將就木,似已陷入昏迷。
此處幽暗寂靜,在地牢頂部只有一個兩尺來長的氣窗,外面大抵通向假山內部,因此并不能見多少光亮,只能勉強讓地牢中人茍延殘喘。
這人一看就被關了許多年,皮膚蒼白如紙,多年不見光陰。
姜令窈低聲道“我以為,這其中或許有什么蹊蹺。”
她一說此言,段南軻便聽懂,兩人對視一眼,皆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根據今日整個案子的審問推斷,根絕蘇淑賢等人的證詞,他們或許可以判斷,地牢里這個才是薛定山,外面那個是同他面貌相似的另一人。
通過老家的喪事,讓真正的薛定山離開京中,然后再林州神不知鬼不覺換成假的薛定山,真正的薛定山便被他們羈押在地牢之中。
若此事為真,那么真薛定山在地牢中被關了將近二十載。
二十載竟還活著,實在是意志堅定,不肯輕易赴死。
段南軻站起身來,同姜令窈快步出了地牢,在地道里低聲道“娘子,你之前所說案子,同薛定山牽扯是否很重”
姜令窈微微一愣,她心湖中如同被潑灑濃墨,一瞬便染成滔天巨浪。
姜令窈抬眸看向段南軻。
地道幽深昏暗,潮濕憋悶,但段南軻的眸子卻燦若星河。
姜令窈深深看了他一眼,道“同夫君的案子呢”
稱呼的轉變,令兩人親近不少,無形之中好親密愛侶,親迷呢喃。
段南軻閉了閉眼睛,再睜開時,他眼眸中只剩堅定。
“娘子,我們這場御賜婚事,看似是陛下亂點鴛鴦譜,但陛下于我,于貴妃,從不會肆意玩笑。”
他的意思是,宣化帝這一場賜婚,并非外人猜測的胡來,他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姜令窈輕輕嗯了一聲,似是把段南軻的話聽進心里去。
兩人對面而立,姜令窈身上的四合香幽幽靜靜,讓段南軻凌亂的思緒被緩緩撫平。
不知何時,兩人可以親密靠在一起,低頭說著誰都聽不懂的悄悄話。
段南軻垂眸看著姜令窈鬢邊一抹凌亂的發絲,突然輕笑出聲。
他伸出手,把姜令窈鬢邊的亂發捋順,一點一點抿到她泛起紅暈的耳廓之后。
“娘子,此事地不宜久留,我便長話短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