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定山閉上了眼睛。
片刻之后,他緩緩睜開眼眸:“他們說的是張尚書。”
段南軻心中一震,卻并未顯露出絲毫驚訝,他問:“是哪個張尚書?”
薛定山聲音嘶啞,低低道:“是張安邦,張尚書。”
段南軻緩緩吐出口氣。
他同姜令窈對視一眼,兩人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震驚之色。
張安邦乃是當今閣臣,天佑帝留給宣化帝的輔佐重臣,如今的首輔。
他一貫清正廉潔,從不結黨營私,朝堂之上,四野之下,皆有口皆碑,被稱為治世能臣。
在天佑朝早年,也就是薛定山被囚禁之初,他尚未封侯拜相,卻也是正一品尚書。
段南軻當著未曾想到,薛定山聽到的幕后之人居然是張安邦。
段南軻深吸口氣,問:“你聽到寺院親口說了張安邦的名諱?”
薛定山吃力點頭,語氣卻分外堅定:“大人,我親耳聽到他們說,張安邦這個名字取得好,安邦治世,封侯拜相,咱們跟著他就跟對了。”
薛定山道:“我可以以對先帝的忠心起誓,所言皆是親耳聽到,一字不差。”
此時,姜令窈卻捕捉到了他眼眸中的陳郁之色,問:“薛大人,除了親耳聽到,你自己是否也對他有所懷疑?”
薛定山有些驚訝她的敏銳,片刻之后,才道:“是的,當年我聽到這句話,并未全信,可是后來他們把我轉移到另一處時,我聽到他們嘲笑了喬太傅。”
“他們說,喬太傅一貫看不得他們這些人,罵他們只會蠅營狗茍等不得大雅之堂,如今卻落得如此下場,一家子都只能自裁,可不是活該。”
薛定山聲音一顫:“此事是早年錦衣衛密探而得,外人不知,就連先帝也不知,但我是知道的。”
“喬太傅,也曾經說過張安邦此人自私自利,心中并無天下,不能安邦定國。”
那伙人曾經說過張安邦的名字,同他有仇的喬太傅又被人害得家破人亡,兩相結合,其實對于幕后之人是張安邦薛定山信了八成。
但時隔多年,龍椅上的皇帝都換了一個,他不知張安邦如今到了什么地位。
他能肯定,張安邦一定還在朝中,且比當年尚書還要有威儀,否則李正這些人早就不會留著他這個活口,直接殺了了事。
薛定山的聰慧,并未令姜令窈兩人如何驚訝,在如此困難的經地里,他都能存活下來,反而令人敬佩。
姜令窈聽到祖父的名諱,眼眶泛起水汽,她深吸口氣,問:“這些年,李正和聞禮對于幕后之人一字都沒吐露?”
方才薛定山也說,這兩人在外面假扮他人,性子早就扭曲,每當給他送飯換水時,就會對他百般辱罵,肆意□□。
在這種情況下,他們二人都沒有失言?
薛定山搖了搖頭:“這兩人看似愚蠢,實際上卻也并不蠢笨,他們并非本案主使,不過是用來擺在臺前的棋子罷了,能知道什么?即便他們知道,兩人也都不敢多說一句。”
薛定山嘲諷笑了一聲:“畢竟,榮華富貴還要靠他們不是?”
也就是說,薛定山只知道這兩個線索。
不過這也足夠了。
姜令窈看向段南軻,段南軻沉吟片刻,道:“薛大人,此案并未結案,之后還要其他審訊,待得案子結束,在讓你歸家同妻子相見。”
“還請大人略等一等,也正好可以養好身體。”
薛定山苦笑出聲:“我知道的,朝廷如何說,我便如何做。”
他仰起頭,看向那一排柵欄,又嘆了口氣:“我也是想不到,還能有重見天日的一天,時也命也。”
薛定山這里再無線索,便讓薛定山下去休息,姜令窈兩人重新回了書房。
已經書房,便能感受到書房里的氣氛低沉,坐在上位的皇帝陛下半垂著眼眸,面無表情,不悲不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