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無數難以理解的記憶模式從舟鯉眼前飛快掠過。
大部分的記憶并不是以場景出現,更像是一種模糊不清的記號。有的代表“危險”,有的代表“安全”,更多的則與一個生物的生命延續息息相關食物、同類,敵人。看得越多,舟鯉越能理解。
也就越能將這些符號與她的認識方式聯系起來。
代表同伴中出現最多的記號,是響尾蛇。
意識到這點后,之前許多她無法辨認的記憶,經由自身大腦的處理,化為清晰的記憶畫面。
“供給船來得越來越少了。”
“沒辦法,地下商會管得很嚴。上頭考慮讓咱們撤出盤古星系來著。”
“那實驗體怎么辦”
“先管好你自己吧,吃什么都是個問題,誰還管她”
培養皿中的蘭花螳螂應該是垂著眼眸,舟鯉看不到站在外面交談的研究員。
緊接著,舟鯉視野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場景前后的轉變讓她一時間做不出回應,舟鯉愣了好一會,才意識到她從蘭花螳螂的第一視角轉成了第三視角。
和舟鯉見過的所有生物實驗室一樣冰冷冷的實驗室,冰冷冷的實驗器材,冰冷冷的燈光忽明忽暗。
打破這冰冷冷色調的,是血。
到處都是血,暗紅色的液體蔓延開來,斷肢與殘破的軀體橫亙期間。若說響尾蛇的手術現場不過是凄慘,那么眼前的場面完全就是人類傳說中的無間地獄。
柔粉色的外骨骼在這血腥的場景中呈現出怪誕荒謬的溫柔與天真。
蟲母跪在地上,貪婪地選擇進食。
她很餓。
食物短缺,投喂她的肉為研究員食用。可實驗室遲遲等不來搬走的命令,也不敢輕易銷毀唯一存活的實驗體。
在某次自由活動后,實驗體終于無法按捺住本能。
“快,快”
破碎的聲線在蟲母身畔響起,跪在地上進食的生物轉過頭。
舟鯉跟著望過去,她一眼就認出了那殘破的軀體是平日照顧蟲母的研究員之一。
茍延殘喘的研究員一路爬到蟲母身邊,他滿臉血淚,抓著她的腳,焦急地用破損的發聲器官催促道“快走,別,別被抓到,你,你自由”
后面的話,隨著蟲母抓起血肉戛然而止。
記憶到此中斷。
接下來的片段則是舟鯉在響尾蛇的記憶里看到過的饑餓的蟲母挖到血肉,本以為會是食物,卻沒想到他還活著。
響尾蛇很幸運,那時的蟲母流浪許久,跟著礦族人隱約理解了“人不能隨便吃”的概念。
她救了他,而后接受了改造,成為義體人。
一些一蟲一人相處的畫面飛快閃過。
讓舟鯉沒想到的是,響尾蛇對她很好。
教她不同種族的語言和禮儀,告訴她如何運用武器,甚至是興致上來了,還會教導蘭花螳螂如何識字。
連蘭花螳螂的名字都是響尾蛇起的,因為她有著柔粉色的外骨骼和酷似螳螂的利爪。
而許青河,并沒有給自己的親生兒子賦予姓名。
舟鯉無法辨認出她產生的情緒究竟是憤怒還是厭惡。
一個惡魔,對親生骨血百般虐待,他從未拿姜星辰當人看待。可是響尾蛇與蘭花螳螂相處時則完全將其視作女兒,悉心教導,用盡寵愛。
她知道為什么。
當年的姜星辰于許青河沒有任何用處,而對于響尾蛇來說,一臺“兵器”的價值則完全值得他花費心血。
精神鏈接中的情緒翻涌,蘭花螳螂自然也能清晰同步。
蟲母更無法理解智靈族的認知方式,但是她能理解舟鯉在“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