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都得承認,太陽系在宇宙中就是一座孤島,它距離茫茫大洋上的另一座孤島相距甚遠,但島上的居民們只有蘆葦扎成的獨木舟,動力靠的是手劃木槳,而且劃出去不到八百米船上的人就掛了。
這幾乎是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塹。
為什么要辛辛苦苦跑那么遠?辛苦不說還沒結果,把自己的生命全部都浪費在注定不可能有意義的旅途中。
卓識沉默了幾秒鐘,他本以為自己是個開拓派,如今看來他的信念其實不甚堅定。
開拓派總以為人類文明的終極目標就是對外擴散,在幾十年前的狂熱年代,對外移民在全球范圍內掀起了全民熱潮,那個時候卓識還很年輕,他也跟著其他人一起高喊“地球是人類的搖籃,人類不可能一直生活在搖籃里!”“把ornhub的服務器搬到火星上去!”
如今打雞血的時代已經過去了,大多數人都冷靜下來,像岱岳這樣的年輕人,出生于太空探索衰退期,對太陽系外荒涼的世界更缺乏興趣,望遠鏡的鏡頭內那些瑰麗的星云和奇觀,對他們而言只是沙盒的背景貼圖,他們清楚人類永遠也不可能抵達那么遙遠的彼岸。
“道理是不錯,不過你這種想法挺無趣。”卓識說,“你相當于否認了我們對外探索的意義,人活在世上總得有個盼頭不是?在你看來宇宙是個重復生成的地圖,可在有的人看來就是藏寶圖,到處都是吸引力。”
“那樣的人生是可悲的。”岱岳搖搖頭,“鐘情于一件一輩子都不可能沒有結果的事。”
卓識跪坐在地板上,抬頭望著走廊的頂板。
他在心里想:在二十年前,那些忍受著極端惡劣自然環境留在這里的人們,他們是為了什么呢?
如果他們還活著,那么年齡已經和自己一樣大了。
“給。”岱岳不知道從哪兒摸出來一塊塑料板,遞給卓識。
卓識接過來低頭一看,原來是卡西尼站主樓的平面圖。
“剛剛在地上撿到的。”岱岳說著伸手指四周,“我們身邊這幾個房間都是倉庫和雜物間,往前走是實驗室和機房,右邊是電梯和樓梯,最里面那間是3實驗室……”
“那大白應該還在機房里?”
“應該還在,但是不知道能不能修好。”岱岳用力推了推倉庫的門,這間倉庫他們還沒搜過。
“咔嚓——”一聲,門沒鎖,但是被凍上了。
房門和門框凍成了一整塊,一推開就是冰塊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兩人蹦進去,像是蹦進冷庫里,岱岳忽然低低地驚呼一聲,停了下來,下意識地抬起手遮住眼睛。
刺眼的光迎面射來,他和卓識看到漆黑的房間里站著兩個人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