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遙遠而漫長的黑夜中,哈迪斯號僅剩的船員們輪流駐守在卡西尼站內,趙木木曾經在南極工作,她見過比這還要漫長的黑夜,可南極沒有這里寒冷,也沒有這里孤寂。泰坦是生命的荒漠,窗外紛飛的雪都是近零下兩百攝氏度的烷烴結晶,自從進入長夜之后,土衛六上的氣溫愈發地低了,連空氣都要凍結——這個時候,地球上是什么季節呢?木木坐在窗邊,遙想著十幾億公里之外的寒冬。
她從口袋里掏出零食,緊急求生包里的小餅干,拇指那么大,很硬。
木木把餅干輕輕地拋起來,然后落進嘴里,嚼得清脆,滿口的鐵銹味。
頭頂上的燈光微微地閃了閃,發出滋滋的噪音。
其他人都睡熟了。
守夜是個清閑的工作,一直以來他們都認為這里其實并沒什么東西可守,之前史騰安排每個人輪流值守,多半可能是因為要看著二樓的動靜,可自從他們開始守夜之后,二樓就再也沒有傳來任何動靜。
但如今守夜的意義已經不同了,卡西尼站不再是冰天雪地里愛斯基摩人的雪屋,而是黑暗叢林中的營地,沒人知道四周鬼影幢幢的暗處是否潛伏著獵手,在那些獵手眼中人類是如此脆弱,趙木木打起精神,她不知道那些東西何時會再次出現,她只能睜大眼睛,豎起耳朵,像幾百萬年前的祖先一樣用生物對危險的本能來保護自己。
是這種本能讓她活到了現在。
有人輕輕扯了扯木木身上的鐵浮屠。
“木木。”
葛梓醒了,揉了揉眼睛。
“我吵醒你了么?”
木木低頭,幫忙把葛梓睡亂的發絲捋到耳后,后者趁機往前爬了兩步,枕在木木的大腿上。
“疼。”葛梓說。
“哪里疼?”木木問。
“哪里都疼,木木,我渾身都在疼。”葛梓咝咝地倒抽涼氣,“好疼啊。”
木木想給她檢查,但她現在沒法脫下葛梓身上的鐵浮屠,可是檢查了又能怎么樣呢?她又沒有藥品,也不懂醫術。
“吃點東西吧,吃點東西就不疼了。”
“啊——”葛梓張嘴。
木木把餅干塞進她的嘴里。
葛梓也清脆地嚼起來。
“木木,還有多長時間救援飛船才能到啊?”葛梓翻了個身,仰躺在木木的大腿上,注視著頭頂微弱的燈光。
“快了。”木木彎腰,汗津津的臉出現在她的視野里,露出一個疲憊但燦爛的笑臉。
“木木。”葛梓抬起手,撫摸木木的短發。
“我在。”木木輕聲說。
“救援飛船真的馬上就要到了么?”葛梓把臉埋在她的大腿上,嘟囔。
“真的。”木木點點頭。
“真的?”葛梓忽然用力抓緊了木木。
“真的真的,天亮了它就到了。”木木點點頭,跟哄孩子似的,“睡覺吧小梓,你太累了。”
那艘飛船還有多久才能到呢?葛梓記不清楚自己究竟問過木木多少遍這個問題了,每次木木都說很快,葛梓只希望它再快一些。
這是唯一支撐她們堅持到現在的希望了。
可那艘名為暴風雪號的飛船是否真的存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