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萬種想法在彼得的腦子里爭論不休互相否決,還沒等他做出一個很好的決定,他已經伸手靠近那扇窗戶了。
“貝妮。”瑪德琳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彼得立刻如夢初醒般收回手,轉身背靠著墻壁。
越來越燦爛的秋日陽光溫柔地穿過樹葉縫隙灑落在他身上,他小心翼翼地朝病房里看去,看到護士正在替貝爾納黛特換藥和收拾病號服。
今天是她基本痊愈,可以出院的日子。
距離那場噩夢般的災難已經過去三個月。
瑪德琳開車來接她,忙前忙后將所有東西,連同那副之前用的拐杖也一起放進汽車后備箱,然后扶著貝爾納黛特小心翼翼讓她坐進副駕駛。
打開車窗讓外面的新鮮空氣流通進來,瑪德琳邊啟動車輛邊看了看身旁的少女,注意到她正一直望著醫院門口的人群,問“你是在找誰嗎,貝妮”
貝爾納黛特微微動了動,眼神里閃過一絲茫然,好像才意識到自己正在盯著那些人群看。
然后她閉上眼睛,搖搖頭,不再去看任何東西。
“我們很快就能回家了。”瑪德琳安慰著,熟練將車倒出來,開上面前的馬路。
沒有人知道那束白木香是被誰,又是什么時候放在瑞恩家的門口的。但是它漂亮得足以讓貝爾納黛特和瑪德琳在走進庭院的第一眼就看到。
純白馥郁的花朵像云團一樣緊湊地綻放在深青色的枝干上,被同樣素白無暇的花紙包起來,卷曲整潔的絲帶是寶石綠。沒有名片,沒有寄語,只有一束花。
“這是你最喜歡的花,可能是你的某個朋友送的吧。”瑪德琳邊開門邊看著貝爾納黛特說道。
貝爾納黛特伸手撥弄了一下那些潔白柔嫩的花朵,下意識地朝對面的帕克家看去。彼得的房間依舊拉著窗簾,好像沒有人在的樣子。
“貝妮”
貝爾納黛特抱著花慢慢挪進門里,隨手關上它。
將花放在書桌上,她坐在床邊盯著它發呆好一陣,最后終于起身,開始把她以前掛滿衣柜的練功服和紗裙全都打包起來,塞進柜子角落,然后又去商場里搬回來一堆跟自己以前的穿衣風格完全不一樣的衣服。
她知道自己這么做非常任性而幼稚,但是她就是控制不住。暫時封存起那些裙子和舞衣,好像就能暫時封存起她對芭蕾的熱愛。
將那些剛抱回來的衣服散開鋪在床上,一件一件慢慢將它們疊好放進柜子里,貝爾納黛特在心里默默告誡自己,這種行為只能是最后一次了。
然后,她發現自己買回來的有相當一部分都是運動休閑風的衣服,從衛衣到帽子,從牛仔褲到板鞋,從派克外套到套頭衫很明顯的彼得帕克式穿衣習慣。
她瞬間沒有了收拾衣服的心情,只任由自己躺在滿床的衣物上盯著天花板出神,看著窗外樹影跟著風搖晃在頭頂,伸手讓樹影從天花板沿著墻壁滑動到自己手上。
漆黑的陰影在她手心里由蜷縮到舒展,像過了一冬后得到了最好滋潤的植物,生機勃勃地綻放在她面前。
纖細柔韌的影子藤蔓纏繞著貝爾納黛特的手腕生長蔓延,然后隨著她揮手的動作被拋向空中,懸空開出漆黑盛大的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