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站在車窗外,隔著層霧一般的深色朦朧與哈利對視著,卻因為單向玻璃的緣故而完全看不見他,只自顧自地伸手取下頭上的防雨兜帽,用兜里摸出來的紙巾一點點擦拭著皮膚上的水漬,垂落的卷曲發梢上滿是濕漉冰涼的雨水,年輕的臉孔面無表情。
也許這時候,他該去按手邊控制車窗升降的按鈕,提醒外面正就著玻璃照鏡子來清理自己身上雨水的少女,這輛車之所以停在這里是在等人而不是沒有人。
但當哈利真的伸手出去的時候,指尖卻不聽使喚地觸碰向玻璃上的那張臉,或者說,那雙眼睛。
濃艷至極而生機勃勃的藍,無數次出現在他夢里,被時光掩埋得已經有些陳舊斑駁的色彩,在這一刻被撫去所有塵埃,重新變得無比清晰起來。
這時,司機已經從后視鏡里注意到了她,于是連忙下車提醒。她直起身體向對方連連道歉,重新拉起雨帽,似乎打算轉身就朝面前的商貿大樓走去。
“等一下。”哈利想都沒想就打開車門叫住了對方,“請等等。”
她回過頭,注意力卻放在了隨之下車出來的彼得身上,藍眼睛里薄光閃爍,像是在微笑那樣“噢,晚上好,彼得。”
“塞萊斯特”彼得有點驚訝地看著她,“你怎么在這兒”
“我來接我姑姑下班。”她回答,朝面前的商場大樓揚了揚下頜,柔順的紅銅色卷發從帽子邊緣滑落出來,垂在滿是雨水的橡膠雨衣上,“就在這里的頂樓餐廳,她是那里的甜品師。”
“是嗎我們剛從那個餐廳出來。”
“這么湊巧有嘗嘗那里的甜品嗎,感覺味道怎么樣”
“我打賭一定非常棒。不過很可惜,我們今天沒來得及。倒是這個問題你或許可以問問哈利。”說著,彼得朝身旁的少年示意一下,“這是我的老朋友,哈利奧斯本,他之前經常會來這里。”
經常到都快變成他家廚房了。
不過彼得隱約記得,這家高奢的星級餐廳似乎確實是奧斯本旗下的眾多產業之一,說是他家的私人廚房好像也問題不大。
“哈利,這是我的校友,也是貝妮的同班同學,塞萊斯特斯蒂爾。”他邊說邊轉頭,這才注意到哈利此時的樣子很奇怪。
他顯然是不認識塞萊斯特的,否則看著她的時候就不會有這么明顯的茫然。但緊接著彼得就發現,比起茫然這種微不足道的情緒,充斥在他眼里更多的是一種難以理解的專注,以及克制不住的奇異興奮感。
好像看到了一個從灰燼中活過來的夢那樣。
燈光與那些過于外露且不正常的情緒共同綻落他眼里,讓那種冷調的淺碧色幾乎融化開。
被這樣的眼神盯著實在是一件很不舒服的事情,塞萊斯特捻弄著手指上的雨水,盡可能自然地朝對方打著招呼“你好,奧斯本先生。”
說完,她才意識到這個名字好熟悉,似乎正是這幾天一直會在新聞里出現的,那位不久前才剛從國外回來的奧斯本總裁的獨子。
不過與此同時,她也感覺到了一絲非常輕微且模糊的,來自更遙遠記憶里的脆弱熟悉感。
也許是因為哈利這個名字實在太常見了,可能只是他正式名字的昵稱,她想。
不過與之相反的是他的樣貌實在相當出挑。和彼得那種非常驚艷但無害的俊俏漂亮完全不同,哈利的五官輪廓更鋒利,眉眼間充滿精致易碎的陰郁感,瞳色淺亮如一簇冷火,即使站在光里看起來也滿身陰影,有種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