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奧斯本的第八天,邁爾斯無數次嘗試逃跑卻始終失敗,還反倒把自己弄得一身傷。
在經歷了連續三次被緊急送往醫療所,臉上和手臂上貼滿消毒紗布,眉弓處也被縫了好幾針后,他終于安靜下來,明白自己暫時是真的出不去了,于是只能勉強服從實驗室給他的各種安排:
住在裝有監控的單人小房間,剝奪所有正常中學生該有的娛樂,單調乏味的食譜,聽到叫自己代號的時候必須回答,無休無止的各種檢查,以及同樣逃不掉的學習。
簡直是噩夢。
他現在懷疑就算自己將來某一天突然死了,下到地獄里去,也會有一群魔鬼逼迫他天天上學,想想就算是人類極刑估計也不過如此。
“所以,如果我成績不達標的話……會怎么樣?”邁爾斯很困難才把那句“會不會死”給咽下去,手心冷汗直冒。
他精神緊張地盯著面前自稱是他未來生活負責人的瑞恩教授,滿腦子都是自己曾經看過的一些恐怖片。比如把幾十個學生關進全是致命機關的房間里逼他們考試,成績差的學渣就會被當做失敗品處理掉什么的。
“別擔心,不達標也不會怎么樣。”她回答,然后頓了頓才繼續說,聲音變得很輕,“我倒是有點希望你這次的融合度測試不達標。”
“什么?”
“沒什么。”
她眨眨眼,仿佛剛才臉上的恍惚只是一閃而過的幻覺。
邁爾斯再次集中注意力看著她,這才忽然發現她的眼睛是一種非常薄亮清澈的冰綠色,有點像他曾經街頭涂鴉時用過的一種熒光顏料,越是天光昏暗不清時越顯得閃爍動人。
她的頭發很黑,而且長,大部分時間都只是不加裝點地披散著,只有需要做實驗室時會一絲不茍地盤起來。
如果不看她的工作頭銜,邁爾斯會以為她是這里進來得最久的實驗體。因為她看上去非常年輕,也就比081大不了多少的樣子,過于精致漂亮的長相和氣質里有種非常獨特的濃郁清冷感,眼睫一垂就看上去特別不好接近。
可她看人的眼神又無比干凈,也是整個實驗室里唯一帶著真正人情味的。
邁爾斯不好形容每當她看向自己的時候,那一抹蘊含在沉靜視線之下的極淡波瀾到底是什么情緒。但他能感覺到她似乎是在悲哀,為他,或者別的什么東西。
和其他如果得不到回應就會生氣,并且顯然并沒有將他的沉默反抗當做一回事的護工與研究員不同,貝爾納黛特并不會用無視或者嘲諷來解決問題。
相反,她對于邁爾斯的抗議很包容,允許他表達自己所有不滿的情緒,接受他提出“不想要”、“不喜歡”的反應,并在力所能及的范圍里為他調整出更好的方案。
如果遇到實在妥協不了的,她會很耐心地將情況詳細告訴給邁爾斯,并答應用別的為他做交換——比如可以換來半天的相對自由,或者今天可以不用去參加學習課程,甚至給他帶來一份他被告知禁止食用的甜點。
在這之前,邁爾斯都不知道自己有一天能為了漢堡和可樂差點哭出來。
他坐在貝爾納黛特的辦公室沙發上,一口一口啃著漢堡,聽著外面隨時走過的研究員們的腳步聲和低語,看著不遠處正對著電腦認真處理工作的貝爾納黛特,忽然感覺他們有點像共犯。
為什么她要對自己這么好呢?
邁爾斯不太明白,甚至沒發現自己對于“好”的定義都已經被實驗室給嚴重扭曲了。但在經歷了快兩個星期的高壓折磨,以及各種被當成物品一樣來對待的痛苦經歷以后,十五歲少年的心理防線早就崩塌得七七八八。
他就是能感覺到貝爾納黛特和其他人是不一樣的,但又說不上來為什么,只能從豐富的冒險游戲和電影閱歷中試著找出理由:“你以前也是實驗體嗎?”
貝爾納黛特從資料中抬起頭,表情有點驚訝:“不,我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