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劉大貴并不是一個膽小的人,但是,此種情況下,心里也難免有一些緊張。他壯著膽子慢慢地走了過去,把手指放到那人的鼻孔處,竟然能感覺到他的呼吸氣若游絲,同時也聞到了一股濃濃的酒精氣味。
劉大貴從小就喜歡聽評書,他知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這話的含義。這個人的身體已變得有些僵硬,這樣下去,用不了多久,這人就會被凍死的。劉大貴決定要救這個人的命。
劉大貴先用手拍打掉堆積在那人身上的雪花,這時,才發現那人是個男子。劉大貴小心翼翼地抓住男子的手臂,然后一用力把他背在了身后。
在如此的雪夜里,一個人行走已是寸步難行,何況又背上一個人,其艱難程度可想而知。劉大貴幾乎什么樣的苦都吃過,這讓他練就了一副剛毅的性格。劉大貴用瘦弱的身體背著這個高大的男子,在雪地里步履蹣跚地走著。一路上也不知摔了多少跤,背不動了,劉大貴就拖著男子走,累了,就在雪地上歇一歇。
也不知到底過了多長時間,兩個人終于來到板房。
劉大貴把男子輕輕地放在床上,說是床,其實就是在磚頭上搭了兩塊木板。然后,他把自己的棉被蓋在了男子身上。這時,劉大貴才發現男子三十來歲,長得眉清目秀,面色有點兒白胖,一副文質彬彬
的樣子,只不過嘴唇已經凍得發紫,臉蒼白得沒有一點兒血色。
劉大貴用木塊燒了一盆熱水,把男子冰冷的腳放了進去,再用一塊熱毛巾不停地擦拭男子的臉頰。劉大貴焦急地睜大眼睛,期盼男子快些醒來。可是,男子仍然緊閉雙目,不省人事。
劉大貴一停不停地擦著,擦著,那一刻,他完全忘掉了窗外呼嘯的風雪。
遠處的鞭炮還此起彼伏地響著,夜已經很深了。劉大貴已經給男子換了三盆熱水,這時候,男子忽然呻吟了一聲,終于微微睜開了眼睛。他掃視了一下四周,瞅了一眼劉大貴,似乎明白了什么。
劉大貴見男子醒過來,瑟瑟地問:“你是干啥的,怎么睡在了雪地里?”
男子知道就是眼前這個瘦弱的小伙子救了自己的命,他用感激的目光望著劉大貴,有氣無力地說:“我在機關工作……今晚和朋友在酒店喝酒喝多了。”
那時,劉大貴還不知道“機關”是什么東西,但他隱約知道“機關”里的人,都是當官的。
正因為“機關”這兩個字,劉大貴對男子照料得愈加細致入微了。他的言語和舉動,甚至有一些討好巴結男子的意思。那一刻,兩個人的身份,似乎一下子換了過兒,好像男子成了劉大貴的救命恩人似的。又過了些時間,男子酒醒得差不多了,臉也有了一些紅暈。他提出要回家,說再久了,家人會著急的。
其實,那個晚上,劉大貴多么想男子能多待上一會兒,能多一些時間陪他熬過那個寂寞的大年夜。可是,男子想走,他是留不住的。
劉大貴站在雪地里目送男子消失在夜色之中,一個人在風雪中又站了許久,他才回到屋里。板房內又只剩下劉大貴一人,孤零零地守著那個冰雪之夜。
當劉大貴從鍋里把“速凍水餃”撈出來時,才突然想起,自己竟然忘記了問男子姓啥叫啥,家在哪里住。劉大貴懊悔得用手使勁地拍了拍后腦勺。
劉大貴再一次見到男子的時候,已是兩年后。
那天,正是烈日炎炎的夏天。劉大貴光著黝黑的臂膀,正用小推車在工地上運磚。
這時,男子和建筑隊經理等一行數人,從一輛黑色轎車上走下來。下車后,男子在工地上邊走,邊指手畫腳,建筑隊經理還有另外幾個人,跟在男子后面,畢恭畢敬地直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