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山特意把話講明,怕丹書等人誤解慕遲嫌棄他們是閹人。
慕遲聽出來了,洗澡的時候忍不住唉聲嘆氣。
他想,這宮里真比他預料之中的更復雜,不怪小山一而再再而三的讓他管住嘴,好好一句話,硬是能延伸出一百個意思,稍有不慎便會得罪人,可能他得罪了人,自己還沒察覺。
慕遲屏住呼吸,沉進溫水里,暗下決心,往后除了非說不可的話,他半句廢話也不要說。
翌日,本該去景安宮覲見君后,不過君后一大早就派人來傳話,稱一眾侍君方才入宮,夜里或睡不安穩,晨起難免困倦疲乏,因此免去這幾日的請安。
慕遲白起了個大早,吃飽喝足,也睡不成回籠覺,無所事事的坐在門檻上曬太陽。
徐山清點完庫房里御賜的金銀器物,錦繡綢緞,又隨丹琴到六司一局認了臉熟,兜兜轉轉一大圈,回過頭來見他還在那坐著。
“少爺,要不,咱下會棋”
“忙,都忙,忙點好啊。忙點好。”
慕遲的語氣哀怨又寬宏,說不上來的怪,像個被兒女拋棄的老太太,徐山當時就覺得自己特別不孝順“少爺那,去御花園逛逛呢”
“你去忙吧。”慕遲輕嘆了口氣說“我想挑戰一下。”
“挑戰挑戰什么”
“挑戰一天不說話能不能憋死。”
這哪里是挑戰,分明是一場孤獨且漫長的修行。
徐山不敢再打擾,悄無聲息的遠離了。
事實證明,慕遲不說話的確不會憋死,但或多或少有點憋瘋的跡象。
在七月初那場雨后,霖京城已然沒有那般炎熱了,可末時至申時日頭仍像火球似的高懸在頭頂。
徐山和琴棋書畫四個宮人站在屋檐下,盯著慕遲看,而慕遲蹲在完全沒有樹蔭的樹根底下,盯著一窩螞蟻看。
“侍應在做什么”丹琴茫茫然地問。
“賑災。”徐山面無表情地答。
慕遲在螞蟻洞旁邊灑了一把糖粒子,見小螞蟻齊心合力將糖粒子運進洞里,頗為滿足的笑了起來。
“宮里是挺沒趣的”丹琴頓了頓,又道“侍應乍一開始不習慣,也在情理之中。”
“別的侍君這會都在干嘛”徐山發自內心的好奇。
丹琴沉默。
總之不是在給螞蟻賑災。
“咱們真的一句話也不同侍應說嗎”年紀最小的丹棋惶惶不安“若陛下知道了,怪罪下來可怎么辦”
徐山已經在段時間內和四個宮人打成一片“沒事,咱們這也是為了陛下耳根子清凈。”
丹琴道“其實,我覺得,侍應雖語出驚人了些,但細品倒也有趣。”
眾人既然分到了一處,伺候一個主子,那就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了,徐山不得不講慕遲身上最大的弊病老實交代,若慕遲不慎失言,琴棋書畫在旁也好能幫著打打圓場。
“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這個道理你們可懂,眼下還是循規蹈矩一點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