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之夜,凡有爵位誥命在身者,皆要入宮赴宴,與天子同樂,享太平盛世,此乃無上之榮耀。
可這些權貴湊到一塊,要么說些毫無新意的奉承話,要么是笑里藏刀,勾心斗角,當真令鄔寧厭煩至極。
尤其今年出了燕榆這檔子事,燕老夫人懷著怨氣入宮,冷嘲熱諷,句句帶刺,燕夫人時而就要紅一紅眼,滿腹哀怨,愁云慘霧。還有宮里那幾個尚未承寵的侍君,好不容易得見圣顏,免不得要使些法子博人眼球。
鄔寧在大殿之上坐了不過半個時辰,就徹底失去了耐性。
“所以你到底是怎么出來的”
“我喝了一整壺的米湯,然后,裝醉。”鄔寧瞇著眼,晃了晃腦袋。
她并未涂脂抹粉,那如雪般的臉頰卻叫燈籠照映上一抹艷色“就是這樣,偷偷溜出來的。”
慕徐行忽而扭過頭看向別處“小,小山呢”
“他呀。”鄔寧抿嘴偷笑,拽住慕徐行的袖口,輕輕一晃,不緊不慢地說“他被侍衛領著去別處玩了,今晚就我們兩個在一起,不好嗎”
不等慕徐行做出反應,鄔寧便奪過了他手里握著的瓷娃娃“欸,這是哪里來的”
“小山買的。”
鄔寧微微一哂“沒少破費吧,除夕夜買這東西可是不便宜,那叫什么來著月老座下的玉女欸徐山有心儀的姑娘”
慕徐行瞳孔輕顫,很慶幸自己沒有說實話,若叫鄔寧曉得瓷娃娃是他買的,不定會怎么想“這種坊間的小把戲,陛你怎么會知道”
鄔寧將瓷娃娃高高拋起,又利落的接住,得意的朝慕徐行挑了挑眉“太小瞧人了,不是我吹噓,滿京城好吃的好玩的,就沒有我不知道的,走,我帶你去真正有意思的地方。”
她拉著慕徐行的袖口,在人堆里橫沖直撞,惹得周遭百姓連連抱怨,不過瞧見這一人華貴至極的衣著打扮,就自動自覺的閉口不言了,甚至主動退避,讓出一條路。
慕徐行看著鄔寧的背影,強迫自己胡思亂想。
這便是一磚頭能拍到個朝廷命官的霖京城,行事越無所顧忌,旁人越不敢招惹,寧肯忍氣吞聲,委屈求全,而這一切歸根究底,皆因權貴無視法紀,百姓狀訴無門。
朝廷的困頓不單單只是缺銀子而已。
“看”鄔寧突然停下腳步,轉過頭來,興高采烈地說“就是這”
慕徐行微怔,抬眸看了眼匾額“客棧”
“你隨我進去就明白了”鄔寧湊到他耳邊,小聲囑咐了一句“到了里面,記得叫我夫人。”
慕徐行隱隱意識到,這里并非尋常客棧。
果不其然,走進客棧,便有一個小一快步上前來,滿臉笑意的問“兩位客官是打尖還是住店”
鄔寧睨著小一“你說呢我找你們東家。”
小一把腰彎的更低“不知客官尊姓大名,小的好回稟東家。”
鄔寧從懷里拿出一枚令牌,隨手丟給小一。
小一接住了,翻來覆去仔細查驗了一番,揣進懷中,又咧開嘴笑“兩位客官這邊請我們東家等候多時了”
鄔寧與慕徐行隨著小一從后門出去,是堆滿雜物一方庭院,旁邊有個柴房,小一撥開柴房里亂糟糟的雜草,露出一塊破舊的木板,掀開木板,赫然是個逼仄幽長的暗道。
慕徐行不自覺攥緊了鄔寧的手。
“你打算讓我們摸著黑走過去”鄔寧冷眼瞪著小一。
小一早注意到他倆腰間掛著樣式相同的鴛鴦荷包,斷定這是一對年輕夫妻,且男子多半是入贅的,因此對鄔寧格外恭敬,緊忙燃了火折子,先下去點亮了兩側的燭燈“客官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