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鄔寧陪著沈應歸家省親,徐山頭一個發愁了,他雖知道鄔寧對沈應好是為著沈應背后的家族勢力,但這一用,可不是十天半個月的事,隨著沈家的壯大,沈應在宮里必然愈發風生水起。
他家少爺和沈應,那是有一點舊日恩怨的,徐山就怕將來沈應得勢,會借機刁難慕徐行,愁的上火,嘴角起泡。
慕徐行卻超乎尋常的平靜。
他并非愚鈍之人,只是在感情方面略微遲鈍,不過,當鄔寧在櫻桃樹旁緩聲說“我當然愿意”的那一刻,慕徐行突然間醒悟,無比清楚的意識到,他喜歡鄔寧。
“愛”太沉重,不能輕易做出判斷,可“喜歡”與多巴胺息息相關,慕徐行無法否認自己每每見到鄔寧都會不由自主的產生愉悅,就像幼時貪戀暖色調的柔燈,貪戀著鄔寧看向他的目光。
他也明白,鄔寧身上沒有他能掌握的開關。
如果再年輕十歲
慕徐行想,他會不管不顧的爭取一次,只要他愿意,他完全可以替代原主在鄔寧心中的地位。但是,沒必要,為了一段注定沒有結果,虛無縹緲的“愛情”,將鄔寧、慕遲,還有他的人生軌跡都搞得一塌糊涂,慕徐行認為真的沒必要。
喜歡而已,沒什么大不了。
“陛下。”
“你剛剛說的,我都聽見了。”少府監離開后,鄔寧毫不吝嗇的贊賞他“做得很好。”
慕徐行沒有推辭這份贊賞,他知道什么時候要謙虛,什么時候要下軍令狀“我答應過陛下的事,就一定會辦到。”
鄔寧脫掉鞋,盤膝坐在塌上,隨手取過賬冊掃了兩眼。
嗯,完全看不懂。
好在做皇帝也無需樣樣精通。
鄔寧假模假樣的看了一會,將賬冊又放回去,笑著對慕徐行說“你真是投錯胎了,本該投生到商賈之家,怎么偏偏就投生到了武將世家。”
鄔寧為慕徐行展露的才能找到了一個絕佳的理由,他從前不學無術,只因生錯了人家,埋沒了天資,給他機會,他是可以大放異彩的。
慕徐行抿唇微笑,算是默認了鄔寧的說法,而后將那些賬冊整理妥當,一絲不茍地擺在案幾上。
在慕徐行低頭的瞬間,鄔寧微不可察的皺了皺眉,覺得這人實在很怪,分明那日看她的眼神已經動搖了,一晃的功夫,又重歸平穩。
“對了。”鄔寧道“藏書閣前幾日竣工了,日后那邊就專給你用,瑣事只管交給藏書閣的郎官去辦,若有使著順手的,你便同我來說,我自會另找名目提拔他們。”
鄔寧把一切都安排的非常妥當。
像是早有預料,所以提前準備好。
這個念頭在慕徐行腦海中一閃而過,很快消失的無影無蹤。
“嗯。”他答應著,手伸到了案幾下,摸出一方雕花小木盒遞給鄔寧“陛下看看這個。”
鄔寧打開木盒,里面放置著一個陶瓷胭脂盒以及一根略有些粗的毛筆桿“這是”
“鉛筆。”慕徐行跪坐起身,演示用法。
只見他從毛筆桿上端抽出筷子似的木芯,又從胭脂盒內取出一頭窄一頭寬,較為細小的長條形墨塊,把石墨塊塞入毛筆桿內,毛筆桿底端剛好露出指甲蓋長短的墨塊,再將木芯重新裝好,榫頭卡進榫槽里固定,如此在紙上書寫文字,便極為清晰流暢了。
“怎么樣”
“倒是很方便,不過”鄔寧將筆桿擎在指尖,輕輕轉了兩圈“這東西是楊晟幫你做的”
慕徐行點頭“工匠做的總是不如意,”
“楊晟手是很巧。”鄔寧一邊說著,一邊在紙上胡亂寫了些字,墨塊漸漸縮短,不多時便到了頭,不能再寫了“然后呢”
慕徐行接過筆桿,取出木芯,重新裝了一個墨塊“然后,就像這樣,一根筆桿可以周而復始的用很長時間,而筆芯是石墨與黏土混合制成,相比墨錠,造價極低,也容易攜帶。”
他全然將鄔寧當做甲方,講解起來滔滔不絕“雖然做一根筆桿要耗時許久,但這并不是什么力氣活,男女都能上手,尤其是女子,比男子更精細,只要掌握技巧,一日一根并不難。所以,我想雙管齊下,賣給尋常百姓的筆桿,便交由那些無力耕種的婦人,到鋪子領了木料,還以成品,賺得酬勞,一則能貼補家用,一則有了謀生之道,也有了存活于世的底氣。”
鄔寧眸光微微一閃,心中默默念了聲“慕徐行”。
“另外,再請宮中巧匠用上好的木料制一批筆桿,這一批要有雕花,梅蘭竹菊,十一生肖,最好刻上皇家字號,限量出售,專賣給權貴富商,這些人愛攀比,肯定每種花樣和木料都要買齊了才好。”慕徐行說著說著,竟笑出聲“墨塊是做不出什么新意的,可只要裝在漂亮盒子里,打上御筆專用的名號,他們一準會買,至于這盒子,仍與筆桿一樣,每一季都出新的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