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救她。”女人放聲大哭。
滴、滴
她聽不清是輸液的聲音,還是旁邊心電圖檢測儀在。
顧知憬偏頭。
眼角濕潤,模模糊糊能看清外面的影子。
昏昏沉沉,她被推進了什么地方,旁邊有女人的哭聲一直沒停,沒多久又被推回來,身體里的液體在流失。
很痛。
很久很久。
差不多快半年的時間,疼痛感才逐漸消失。
出院那天,管家走了過來,恭恭敬敬的站在床邊,旁邊是好幾個女傭,前面三個都拿了一套衣服。
一套是白色抹胸裙,溫婉典雅,一套是最新設計新季度的設計,七分袖配一條黑色的長褲,很有矜貴的氣場,最后是她的學生制服,中規中矩,上面貼滿了銀色的勛章。
她收回視線,抬起手想指一指衣服,看到左手臂上的傷痕,深深淺淺,像是拼錯的拼圖,明明不相融卻硬要擠進去。
顧知憬想撩一撩自己的發,頭發也是參差不齊。
管家說:“小姐,你的頭發之前被燒斷了,不過你不用擔心,我已經給您請來最好的造型師,我相信,你一定會是畢業典禮上最奪目的學生。”
可是,哪一件能遮住我身上的疤呢。
乃至我胸口空缺的靈魂
她的胸口被挖了一個大洞,然后被踹近了深淵里,身體一直往下沉,一直往下沉。
顧知憬沒有回話,管家去把醫生叫過來,醫生拿著病歷,他很好奇,因為顧知憬全身燒傷面積那么大,就是一張臉完整度最好,怎么臉上沒有表情。
醫生檢查了很久,在她臉上戳了又戳,說:“精神性面癱,車禍后遺癥,應該要一兩個星期才能好。”
“但是她也不說話。”
“暫時性失語,過段時間就好了。”
管家說:“小姐,我去跟夫人回句話。”
“夫人已經飛到國外做修復保養了,先生回來了哦,先生被夫人喊走了,小姐你什么時候去”
耳邊聲音一直響。
顧知憬抬手指了指,她別開旁邊幾個人手中的衣服,指向管家,想說給我一口水,管家說:“去給小姐取一套西裝過來。”
身上的西裝并不合身,很寬大,卻足夠罩住她的身體,她坐在醫院地板上抱著自己,想難過,卻發現表達不出來。
面癱讓她面部失去了管理。
她手指貼在臉頰上按了按。
戳不出什么感覺,就這樣坐了很久。
她從浴室里出來,管家重新給她送來了合身西裝,造型師也來了,需要給她修整打理一下。
顧知憬偏頭看向她,眉眼下垂,造型師往后退了一步,顧知憬的表情很兇,不怒而威,不笑而恐。
顧知憬其實是想說:“可以。”
但是造型師往后退了一步,顧知憬閉了閉眼睛,自己把手繞過去,把頭發編起來,小小一撮貼著脖頸。
她把襯衫往上提,遮住了脖頸,拿過剛定制的西裝袖扣壓在袖口,她不會扎領帶,扯了好幾次,最后松松地掛在脖頸處。
透過鏡子,那個長發,曾經穿著藍色校服的女孩越來越遠,隨即淡得模糊不清,會覺得哀傷,卻又是必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