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枕在他的腿上,說不清是被迫還是不愿反抗地側枕在他腿上。
眼前是他一絲不茍的課桌,耳上是電影恐怖的bg和女生們接近沙啞的尖叫,江甜枕在陸允信懷里,宛如得了庇佑,安寧地數著心跳。
手機扣在桌面發出清脆“咔噠”,陸允信另一只手,帶著一種極盡溫情、極為歉意、極為肯定的輕顫,慢慢地落在她絲緞般的發上……
一道嘆息幾不可聞。
過了幾秒,一道熟悉,沉靜的嗓音響在耳旁。
“那天晚上我回寢,宋易修還在廁所,我去陽臺打游戲,他一個人絮絮叨叨說話,說為什么好了,為什么船長的藥那么有效果。”
江甜反應了好一會,有些不敢相信又確實聽到地緩慢眨眼……
他這是……在解釋?
“宋易修說,他一點也不喜歡奧數,一點也不喜歡,他說他喜歡英語,想考北外,以后想做外交官,可他爸爸當初高考差一分,沒考上清華建筑系,最后學管理進了企業,他說,他爸爸從小就給他立了清華建筑系的志愿,想讓他替自己成為一個出色的建筑師。”
江甜靜靜聽。
陸允信一字一字地說給她:“他說他真的快受不了了,盡全力,然后覺得每個數字都在扼自己的喉嚨,”陸允信陳述,“他說,是不是他拉肚子拉到崩潰,第二天狀態不好,考差,心態崩,滾雪球一樣越來越崩,他就可以逃離得獎機會,逃離奧賽,逃離清華。”
“第二年如法炮制,他是不是就可以被父母理解為不成材,放棄他,他就可以考自己的‘共-和-國外交官搖籃’。”
“他問我,如果是我,我會怎么辦。”
如果是陸允信,那個沉默寡言不問旁人的陸允信。
他會說:“沒有如果。”
不知是那天晚上風太大,還是殘蟬太吵,陸允信衣服被吹得鼓鼓脹脹,眼前好像就是小姑娘一步三回頭,擔憂的眼神。
陸允信說:“如果是我,我會直接退賽。”
宋易修現在的成績,是北三參加奧賽以來,同階段沖的最高的成績。
如果用宋易修的方式逃避,學校、老師會給他扣上資質平平的帽子,北三被淘汰掉的同學會埋怨他在其位不謀其事,還有父母的失望……
如果用陸允信的方式,雖敗猶榮,北三不會追究責任只會惋惜,同學不會抱怨只會惋惜,給一個望子成龍的父母足夠的談資……
沒到結果,才有無限結果。
極其野心而壯闊。
那是從來都是利己主義的陸允信。
第一次,鬼使神差地,說出這樣的話……
宋易修沉默良久:“幸好,你不喜歡她,”轉念想到什么,他說,“她以前寫過一篇關于愛情的文章,說她媽媽雖然嫁了她爸爸,但她更傾向媽媽那個竹馬,外交官,退下來到地方從-政,雖然沒聽媽媽提起過名字沒看過照片,但感覺就是一個風度翩翩溫文儒雅的人……有一種命中注定,大概是我的夢想型,剛好吻合她的理想型。”
那天晚上,宋易修在廁所里,陸允信在陽臺上。
隔著一扇“嘎吱”作響的門,宋易修說了很多,陸允信話很少。
直到天邊泛起魚肚白,宋易修從廁所出來,邊洗手邊笑:“你說,她知道我因為雞湯拖垮了身體會愧疚嗎?”
對于無故退出奧賽的學生,每個學校都會私下警告,而對于有故退賽的學生,奧賽組委會會嚴查理由。
在奧賽結果下來之前,陸允信揣著一顆定-時-炸-彈,選擇沉默。
而在奧賽結果下來之后……
她不停問宋易修,不停擔心宋易修的前程,不停說“萬一”,每個字都重合著宋易修的字眼……
陸允信的心一團亂麻。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把自己推到這樣的境地,他不知道她對宋易修的關心是真關心還是假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