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甜連忙去扶毛媽媽:“洛姨您這是做什么——”
傅逸也過去扶:“洛姨我們受不起——”
毛媽媽不起來,身體宛如折翅的鳥般,斷斷續續地彎腰:“毛昔安說。”
毛爸爸把臉別到一旁,取下眼鏡擦眼鏡。
“你們有你們的事業和生活,你們也很忙很累,如果我和她爸爸敢給你們兩個說,”毛媽媽漸漸紅了眼睛,“她就敢和我們斷絕關系。”
“但我們真的沒辦法,我們說的她都不聽,傅逸,江甜,江甜,甜甜,”毛媽媽頭磕到膝蓋上,“求求你們勸勸她,求求你們,洛姨折壽十年、百年,折壽后半輩子求求你們了……”
一滴淚,“啪嗒”,砸到地板上。
………
知道江甜和傅逸去了北城,陸允信下班下得晚。
快八點,他到地下停車場開車門,坐上去,手剛扶上后視鏡,便看到自家小姑娘坐在后座,靠在傅逸肩頭,而傅逸扶著她的腰,面上同樣沒什么表情。
陸允信擰眉:“你們……”
傅逸把江甜托正:“你們聊,我先回去了。”
陸允信:“我送你?”
“別了,”傅逸喉結滾了滾,“我走路。”
陸允信還想說什么,傅逸已經下了車。
陸允信繞到后座,把江甜抱到懷里。
他沒問她為什么會和傅逸以那樣的姿勢坐在車后座,只是一下一下、帶著安撫性質地順她的發:“怎么了?嗯?”
幾乎是在陸允信發聲的同一秒,江甜撲到陸允信懷里。
她沒哭沒笑沒淚沒嗔。
只是,雙手冰涼。
江甜碰到他溫熱的皮膚,手下意識朝后縮。
陸允信握住她雙手,緩緩帶著她的手,伸進自己暖和的領口里。
江甜腦袋伏在陸允信肩窩,陸允信偏頭吻她的額:“寶寶……”
“噓……”江甜食指抵住他的唇,作虛聲狀。
陸允信噤聲。
江甜亦沒開口。
長久的安靜后。
她嗓音微啞:“給你講個笑話。”
陸允信:“你說……”
“第一個人十七歲少女漫走紅,年入百萬,十九歲情懷爆紅,版權千萬,二十二歲穩列神壇,身家過億。”
陸允信沒接話。
江甜停了幾秒,聲音清亮了些。
“第二個人長期用眼,發小陪她去醫院檢查,醫生說是視網膜炎癥,她在發小控制下努力休整,發小回去了,她左眼視力愈發模糊,去到德國才知道是誤診,角膜勞損加非常規性黃斑病變因為年齡被診斷成常規的視網膜炎癥。”
陸允信的手停下。
江甜放慢語速:“第三個人和我從小一起長大,我多少歲,就是多少年,我們抱過牽過睡過,我們偷過蓮蓬,看過群架,采過崖花,知道對方所有囧事和得意,知道對方第一個喜歡的人,甚至第一次來姨媽。”
“想知道笑話是什么嗎?”江甜問。
“寶寶……”陸允信抱緊她。
江甜想笑。
大抵是被陸允信摟太緊,她艱難地扯了下唇角。
“笑話是,眼睛被誤診的,是個漫畫家。出現誤診的,是個德藝雙馨、還差一天退休的老教授,老教授半輩子聲名變為狼藉,漫畫家燒了醫院不到百萬的賠款遠赴德國。”
“治療分保守治療和動手術,德國是治眼科最先進的地方,她保守治療大半年卻失敗了。左眼角膜接近脫落,眼壓影響右眼,如果左眼不做失明手術,那么右眼也會逐漸看不見。可她不想做,無比執念地不想做,她媽媽跪在她發小面前,求她發小勸她做,勸她說,好歹還有右眼——”江甜倒抽一口冷氣。
陸允信半闔著眼:“我們先緩一緩。”
“我很理智很接受不需要緩,”江甜說,“我和她感情好,她一定會聽我的,讓我勸一個漫畫家做失明手術,讓我勸一個右眼高度近視的漫畫家做左眼失明手術,讓我勸一個海報差點貼到時代廣場的漫畫家做失明手術。”
重復了三遍,江甜笑出聲。
中午時。
“阿姨,”她叫得淡定,“我給您也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