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來人已到了眼前,點了點她的額頭,嗔道“你病好后忘事是真,說什么全忘了,那是大大的謊話。這可就稀奇了,這世上還有你怕的事情。從前酒量有一大海,現如今一小杯也醉了”
跟在崔琦身后的小丫頭也笑:“六姑娘這個可說差了,咱們家縣主怕的事可多著呢,怕繡花,怕下雨出不得門,還怕騎馬”
這都是崔十一娘往日的囧事,林容笑著砸了個果子過去,“果然是有什么樣的主子,就有什么樣的丫頭,貧嘴”
那丫頭笑嘻嘻接了果子,道:“謝縣主賞。”
崔琦坐在林容旁邊,一面取了衣襟上的手帕給她擦汗,一面手上輕輕搖著一柄烏木緙絲團扇:“怎么出了這么多汗,跟著你的丫頭呢你病了這許久,好容易才將養過來,在這亭子里醒酒,吹了風、受了寒,仔細有你好受的”
林容指了指湖邊柳堤下,四、五個穿紅著綠的小丫頭:“喏,今兒天氣好,在哪兒串花斗草玩呢。”
崔琦遙遙望了望,搖頭“你身邊新選的這幾個丫頭,也忒沒規矩了,便是你寬縱,在這亭子里醒酒,身邊哪兒能沒人了”
同自己丫頭使了個眼色:“去,把她們叫過來。”
林容知崔琦向來嚴苛,接過團扇,輕輕搖著:“六姐姐,待會兒說幾句就得了,都才十五六歲,還小呢。”
那些丫頭小的不過十來歲,大的也不過十六歲,要叫林容把她們實打實的當做奴才使喚,她這個現代人一時之間是萬萬做不到的。
這話在崔琦聽來卻是一等一的老氣橫秋,她自己也才十六歲呢
崔琦失笑,偏頭去瞧,見林容正仰頭瞧團扇上的芭蕉美人。日光透過素絹照在巴掌大的臉上,目如點漆,面若芙蓉,光影浮動間,越見肌膚瑩瑩如玉,微風拂來,便見垂羅曳錦,鳴瑤動翠,好一副嫻靜臨水的仕女圖。
崔琦一時間叫恍住,心道:“怪道人說她是顧盼遺光,皎皎如月,往日還有幾分小兒癡態,如今轉眄流精,已頗有一股風流姿態了。”
不多會兒,那幾個丫頭便被叫了過來,齊齊跪下請罪。
崔綺見中間一個小丫頭玩鬧得裙子上都沾了青草泥點子,哼一聲:“你們縣主如今身子大好了,待你們也和氣多了,尋常并不同你們計較。原先自幼跟著的大丫頭叫流民沖散了,這才選了你們來填了這樁差。你們年紀小,又是老太太身邊的人,只當姑娘養著,沒正經當過差,我雖嚴苛,卻也體諒你們。”
“現如今,也來了幾個月了,還是這般不知輕重不知規矩。你們縣主在這里醒酒,也不在身邊伺候,倘出來了個人沖撞了,揭了你們的皮也不夠賠的。我看,還不如回了老太太,打發了你們這群嬌貴的副小姐”
幾個丫頭叫一頓排揎嚇唬住,帶著哭腔:“六姑娘,我們再也不敢了,我們犯了錯,您只管罰我們就是,千萬別趕我們出去。只想著這是在內院,里里外外都守了人,等閑沒有外人,這才疏忽了,求六姑娘寬恕一二。”
崔琦一皺眉,正想反駁,叫林容拉住衣袖:“六姐姐,算了,網開一面吧。”
崔琦不好駁林容的面子,點點頭:“你們主子替你們講情,這回便算了。在這里跪著反省,什么時候叫起了,才準起來。”
說罷,便攜了林容往春水柳堤上去,行得幾步,崔琦便道:“十一,你如今的性子也太寬縱了。自己狠不下心,難道我能長久跟著你,日日替你管教丫頭”
林容攙著她的手一僵,隨即笑笑,一頓馬屁奉上“六姐姐協理管家,果斷,誰人不服您老人家在一日,就且叫我受用一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