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這日,陸慎往大營巡視,兵精馬壯,甲胄轔轔,左右皆道“江州糧草已交付四十萬石,宣州降卒十余萬,男女馀百萬口,盡充武衛、中堅、驍騎三營。如此威武之師,主公何愁不能安定江北”
大營后邊是一片嶙峋亂石,一行人登高望遠,只見水何澹澹,山島聳峙,陸慎迎風而立,衣袍獵獵,極目遠望,有日出江河,煙波飄渺之景,嘆“真乃大好河山也”
眾將士、謀臣見陸慎發幽然之興,都隨侍身后,或按劍而立,或垂首而立,俱不敢打擾。
陸慎回頭,輕笑一聲“諸公跟隨我多年,皆心腹之臣,何必如此作態”
聞聽此言,眾將士都是一笑,一人道“主公雄姿英發,發慷慨之聲,臣等不敢打擾。”
一謀士道“宣州袁固有江北猛虎之稱,自號十萬猛士,卻不是主公的對手。主公八萬虎豹騎,縱兵擊之,袁祺便丟盔棄甲,拱手相讓此好山好水。”
陸慎斂笑,無絲毫自得之色“適才諸公有安定江北之語諸公之志,只在江北乎”
他抬頭南望“南人有詩云,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四山晴翠,如此盛景,諸公不想去瞧瞧嗎”
諸將相視,一人上前道“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周失其鼎,天下共問之。亂世之中,何為天子,無非恃兵強馬壯而已。主公有雄視天下之意,但有吩咐,臣等莫不效死。”1
眾人皆附和“主公但有吩咐,臣等莫不效死。”
陸慎卻只笑著搖頭,并不接話,另開一話題,道“聽聞宣州野望谷,有祥瑞白鹿出沒,今日惠風和暢,諸公可愿與某前往行獵”
諸將自是無不跟從“愿獵得祥瑞白鹿,獻給主公。”
陸慎雖長于金玉之中,卻十三歲就隨父兄征戰于戰陣之中,勇于武事。只是他向來清簡寡欲,軍旅案牘勞形之外,也就這山林行獵能得他幾分青眼。
陸慎要行獵,吩咐下去,便自有軍士圍了野望谷,一直到黃昏時分,獵得數百野雞野兔野豬野鹿,這才打道回府。
宣州此時戒嚴,除八百里加急,任何人不得在城門口飛奔疾馳。
陸慎向來軍紀嚴明,便是自己也得遵從,一行人縱馬行至城外十里亭,便勒馬閑步起來,不多會,一校尉指著那邊亭子,驚呼起來“你們瞧,那亭中有一美人”
眾人回頭,遠遠便瞧見亭中一女子,這女子沒有戴帷帽,梳著靈蛇飛髻,綰著累絲點翠金鳳釵,露出白皙飽滿的額頭,眉間是五彩翠羽花鈿,身著天青色織金紗通肩柿蒂形翔鳳短衫,下身是雪青滾金邊纏枝花卉彩繡月華裙,裙上系著一條長穗的五彩宮絳。雖無多余金玉環佩,卻通身章彩華麗,恍若神仙妃子。
那校尉二十來歲的年紀,出身寒門,識字不多,只因勇武過人,被陸慎簡拔于左右,此次宣州之戰,首破東門,乃是頭功。
他一時瞧呆了,想起軍師前日教他的一句詩,脫口而出“裙拖六幅湘江水,鬢聳巫山一段云,大丈夫娶妻當如是”
雍州的文臣武將,見過林容的,只有德公、沉硯兩個,可惜德公老邁,行獵這等事是早就不來了的,沉硯倒是跟了來,只是奉命在后面押送祥瑞白鹿。
因此,這些人,除了陸慎之外,竟一個都識不得林容這位雍州牧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