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容第二日梳妝打扮停當,便坐著青帷馬車往夏侯府而去。雍州來的仆奴嘴緊些,對這些地方豪族所知也有限,留下了原先袁氏府里還好些家世清白的,這些人現又是無根之人,打聽宣州城里的太太小姐,找她們準沒錯。
鳳簫貪玩,同丫頭婆子們都熟,帶了零嘴往各處走一走,便都打聽清楚了“縣主,今日設宴的這家姓夏侯,那日在小終南見的秦太太是這家的當家主母,也是宣州降臣的家眷。她的長子夏侯璋現領了四萬披甲在外,她們家老太爺在洛陽時官至中丞大夫,曾教過咱們君侯一年書。雖是降臣,但君侯頗為禮遇。這次是夏侯璋的夫人生了龍鳳胎,這是吉兆。”
林容頓時明了,赴宴種種,只是一種政治上的需要,她微微掀開馬車簾子,見街道人煙稀少,只偶有幾個糧鋪開著門,往來巡邏的衛士頻繁。離夏侯府越近,幾乎就是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她微微嘆了口氣山雨欲來風滿樓
連翠禽、鳳簫兩個丫頭也瞧出不同尋常來“縣主,你瞧外面這情形,仿佛是要亂起來咱們會不會”
林容不答,良久,寬慰二婢“別怕。”陸慎那個人,大男子主義到了極點,就算是厭惡自己,也只會親自動手,而不是假借旁人。
夏侯府離節度使府邸并不遠,不過一炷香的時間便到了,秦夫人站在二門處影壁前迎接,雖一身衣衫首飾極富貴隆重,只臉色已十分灰暗,仍舊強打起精神來,滿臉掛上笑,走上前來親熱得扶著林容下馬車“聽聞夫人自來了宣州便水土不服,我幾次欲上門去拜訪,總不得見,不知近來身子可好些了”
林容笑“我好多了。”
秦夫人引著林容往里走“您是一向不大出來的,前兒夫人接了帖子,說是要來,不怕您笑話,咱們一家子都高興得不得了。尤其是家里幾個姑娘,忙著做衣裳打首飾,生怕在貴人面前露怯呢,待會兒說不得要請夫人指點她們幾句。”
林容這個人尤其不習慣旁人對她太熱情、太奉承,問“聽聞,府里這次得了一對兒祥瑞般的孩子,這是百歲宴,不如先帶我去瞧瞧孩子”
秦夫人拍拍腦子“瞧我,一高興,什么都忘了。”一面引著林容過去,一面喚小丫頭先抬了軟轎過來“夫人,請上軟轎,我們這府里這園子修得不大見得人,沒什么名家指點,全是自個兒弄的,但也就自個兒弄,一個不好,便修建得大了。”
有一位偉人曾說坐轎子是剝削人,因此從沒上過泰山。林容覺悟雖沒那么高,但見這幾個穿紅著綠的小丫頭不過初中生的模樣,搖搖扇子“我見你們這園子倒好,不如咱們走過去,你也同我說道說道。”
秦夫人笑著點頭“是”
這夏侯家的府邸,廊腰縵回,亭臺樓閣、奇花異草,曲水池沼一一皆備,其雕梁畫棟比之節度使府邸更有出眾之處,秦夫人一邊小聲的講解,一邊引著林容過一垂花門,垂花門后是一卷三楹的敞廳,廳前種著些松羅芭蕉常青之物,幾只孔雀正在樹下展翅,廊下掛著畫眉、白眉、鸚鵡,林容一行人一走進,便聽得那鸚鵡發出人聲“夫人萬福,夫人萬福”
剛至院中,邊見臺磯上站著一列錦衣的小姑娘,福身行禮道“夫人萬福。”
進了屋子,滿屋子的女眷,林容大多不認識,秦夫人幫著一一熟絡,各自見過禮,果然不需要林容找話來說,只微笑著點頭,偶爾應上一兩句便是。
說了一陣子閑話,自有奶媽抱了新出生的一雙兒女來給林容瞧,不知是受了驚還是怕人、怕風,這兩個嬰兒抱進來一會兒便嚎啕大哭。
林容一向不喜歡孩子,更何況這兩個孩子哭個不停,不過略寒暄幾句,叫奶媽抱過來瞧一瞧,大家臉面上過得去。
不過,那兩個孩子一抱到林容跟前,哭聲便漸漸止住,林容摸摸發頂,見這一男一女兩個孩子竟都十分白胖,兩只胳膊似嫩藕,望著林容咿咿呀呀,后竟笑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