驀地,聽見珍珠落地的聲音,林容這才能夠睜開眼睛,見臂上一只金釧脫落,上面鑲嵌的十幾顆極大的南浦珠四散開來,滾落到里面的屋子里去。
鳳簫依舊歪著頭打瞌睡,林容輕輕把她手上的團扇拿下來放在榻上,穿了鞋,蹲在地上一粒一粒地撿珠子,直撿了七八粒,抬頭一望,見墻上掛著一背著背簍的青衣男子的畫像。
林容嘀咕“這姑娘的閨房怎么會有年輕男子的畫像還是快快出去,免得撞破人家的隱秘”
話音未落,整個人便呆住,她走近一些,遮住畫上那男子的高冠博帶,手已經有些發抖,這眉眼、額角上的小痣,分明分明就是年輕了幾歲、頭發又變多了些,臉上表情正經些的師兄
她一時激動得站不住,腿也發軟,往旁邊的書案偏去,嘩啦啦一陣聲響,帶落了書案上一大堆書。
外間夏侯家的兩個姑娘并鳳簫聽見響動,立刻進來“夫人,出什么事了”
林容叫鳳簫扶著坐在一旁的圈椅上,雙手發麻,聲音發抖,勉強笑笑,搖晃了一下手臂上的金釧“掉了幾顆珠子,滾到里間來,不想我才睡醒,手軟腳軟,倒把這一堆書給碰倒了。真是對不住,把你們屋子弄亂了。”
芩香、芩紅兩人笑笑“不怕夫人笑話,我們姊妹的屋子本就亂,不知堆了多少雜書,還是今兒特地收拾了,這才勉強見得人呢”一面把那書拾起來,一面問“不知夫人碰傷了哪里沒有”
林容搖搖頭,指著墻上那畫兒問“怎么屋子里掛著這樣一幅畫”又覺得不太妥當,末了又加了一句“忒粗糙了些,倒不是你們閨閣女兒家房里掛的,倒仿佛是街上買的年畫兒”
芩香、芩紅相視一笑,問“夫人沒見過這畫嗎”
林容又瞧了一遍,鳳簫也偏著頭看,兩人俱是搖頭“這畫難不成是什么名家手筆,人人都見過便是名家手筆,那必然不能人人皆是瞧過。”
鵝黃衣衫的芩香笑一聲,道“夫人從江州而來,不知道我們北地的習俗也是有的。這畫上的人是裴令公,開平年間,江北生一場大疫,幾乎家家都有病死之人。是裴令公寫了一張藥方,喚溫病傷寒散,活人無數。咱們江北的百姓為了感念他的恩德,人人買了他的畫像來貼在墻上供奉。這樣漸漸地久了,誰家里有了病患,都要請一張裴令公的畫像回來呢。”
水紅色衣衫的芩紅道“我們姊妹自小體弱,因此房里時時貼著裴令公的畫像。”
林容抬頭望,這才發現畫上的那青衣男子背后的背簍的,裝著剛采下帶著露水的草藥,裴令公裴令公,這三個字仿佛聽誰說過,只也沒放在心上,一時頭疼起來,良久試探問“原是裴令公,春日我在江州時,聽聞聽聞”
芩香、芩紅道“裴令公春日里病逝了,身前遺愿歸葬于千蕩崖,聽聞他裴氏的幾個義子相爭,一方要他葬在裴氏的祖墳里,一方要葬在千蕩崖,拖了這幾月,聽聞才剛入土為安呢。”
已經已經病逝了,林容聽罷,良久喔了一聲,只眼前發黑,頭冒金星,冷汗如雨下,漸漸喘不上氣來。鳳簫嚇了一跳,跪在身旁喚“縣主,縣主,您怎么了,別嚇奴婢”
林容漸漸眼神發虛,耳邊鳳簫的聲音越來越小,再次回過神兒來的時候,翠禽已經回來了,正拿著冰手巾替林容敷額頭,見她幽幽醒來,問“主子,可好些了”